那日原本年氏的确要留洛宁用晚膳,只是雍正突然而至,年氏便改变主意,在雍正看不见的地方向洛宁暗示让她先行离开,之前那番话年氏对洛宁说了一个“信”字,也说不会亏待她,洛宁此时自然也不好再逗留,便向雍正与年氏告退。
不知道那日年氏与雍正说了些什么,第二日雍正便差人以洛宁这阵子照顾年氏有功送了些赏赐过来,这几日大家的精力都集中在毒气案子上,雍正突然来这么一手,许多人都反应不过来,而这,不过是个开端。
因着淑慧格格病情有异,那日审讯到了一半便中断,雍正派了人手去彻查淑慧的病情,看其与此次毒气案是否有关,但淑慧中的并非是那毒药,症状亦不同,太医谓有人故意在淑慧的食物中下了药,让淑慧呕吐甚至晕倒,但药量并不足以致命。淑慧是养在乌喇那拉氏膝下,照顾她的所有宫人都是乌喇那拉氏定的,此次出事,太医判定是有人为之,乌喇那拉氏震惊此时宫中乱成一团,居然还有人在她宫中下手,便令人彻查此事。最后乌喇那拉氏并未能查出任何可疑的人,只好一次过将所有照顾淑慧的宫人全部换个遍,甚至私下开始查自己身边的宫人。
但雍正却另有看法,此事突发的时间越发巧合,他们正在审问钮钴禄氏到关键的时刻,淑慧便出事了,此时宫中正是鹤唳风声之时,前阵子有时疫,过后有毒气,这会儿不知究竟又会出什么新症,这样一想,众人自会立刻把目光集中予淑慧,虽没有用那毒药,但此事很显然此人想要助钮钴禄氏一把,正是声东击西之计,这般看来,得利最大的便是钮钴禄氏,于是在雍正心里,钮钴禄氏越发可疑。
只是苦于没有物证,这事做得干净,想必所有的物证都被*,此番出错便只是错在人身上。
大概连李氏亦想不到自己留在乌喇那拉氏宫中的这一手,居然会让雍正越发相信此事与钮钴禄氏脱不了干系。李氏旨在搅浑一滩水,最好能将看起来总是置身事外的乌喇那拉氏拖下水,不过却没有得到应得的效果。
而后几日雍正因为允禟、允禩以及弘时之事无暇分.身,便着令慎刑司日日审讯钮钴禄氏宫中人,将供词相互对比再呈至雍正处让其亲自审查,这样的疲劳轰炸法虽然让人苦不堪言,但是却收效显著,的确有好几人因为不堪这样的折磨而说出采办太监与那小六子之间的确有些不可告人之事,并且由于在一人开口后,众人都像是恢复记忆一般想起一些较为古怪之事。
人人皆道小六子与那采办太监平素里极好,也不见两人之间有口角,如此便不存在那小六子因为怨恨他而砌词污蔑他,这一间接供词,似乎越发能证实那采办太监并非清白。
而后内务府开始清算该采办太监这些年来经手的物件,发现这太监大量的贪污,更有来历不明的银两,此人骨头也硬,饶是被人查了个底朝天也不肯承认自己有做过毒害贵妃之事,更妄论与钮钴禄氏有什么实质性的干系。
最后此人的下场自然不好,在严刑逼供中被百般折腾,最后更是活活被折磨死,这么多不利的供词还能坚称着自己从没做过致死,倒也让雍正产生了怀疑,不过若是此人忠心耿耿向着钮钴禄氏,这般便是为钮钴禄氏脱罪了,钮钴禄氏自然也全盘否认,但此事祸及的人数众多,更差点让身子不好的年氏一命呜呼,纵然死了好几个宫人,但主谋却未能找到。
那种感觉便好像是你明知道是某个人做的,却未能拿出关键性的证据证明他有罪,此时便最易被她逃过一劫。这让受害者如何甘心。
不过,年氏那日后并未插手审讯,只道此事皇上必定能明察秋毫,她但凭皇上做主。
只是最后连那采办太监也抵不住酷刑而死,这事便成了无头冤案,此事钮钴禄氏的立场很硬,弘历更是想尽办法想要给自家额娘脱罪,虽然其实他们这么做本是没错,但错就错在,钮钴禄氏已经失了圣心,雍正或许曾经看在弘历面子上给钮钴禄氏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但这证据谁都拿不出来,此事便只好作罢。
那采办太监一死,这案便只能到头了。雍正又再次翻查了整件案件的证据与供词,虽然无法证明钮钴禄氏的确有参与此事,但是她治下不严事实,她的宫人谋害年氏罪名已经证据确凿,而且在审查钮钴禄氏宫中人的期间,他们还查出了这些宫人们中无有违犯宫规中饱私囊的意外收获,由此又让被这些日子这件事搅得精疲力竭的雍正趁机发作了一把。
虽然众人一再求情,但雍正铁了心要发作钮钴禄氏,雍正谓钮钴禄氏纵容宫人作恶多端,搅得整个后宫终日惶恐不安,显现钮钴禄氏御下昏庸,治理无能,即日起由熹妃将至熹嫔,并且令其返回紫禁城静思己过禁足一年,若是日后再有任何行差踏错,便妄想再保住这一宫之主的位置,雍正还道作此决断不过是小惩大诫一番,众人不必再为其求情,若是再求情便于熹嫔一同遣返紫禁城,此外,众妃也要以钮钴禄氏警惕自己,不得纵然宫人做出此等谋害后宫嫔妃、让宫廷蒙羞之事,违者自是严惩不贷。
这一决定更是令后宫哗然声一片,由妃位将至嫔虽然并不能代表什么,却是雍正朝后宫第一例,这一做法,俨然有杀鸡儆猴之意,即使雍正表示此事乃小惩大诫。
至此,此事也落下帷幕。
而后雍正还觉得亏欠了年氏,更是时常到年氏的院子里探望抚慰,那赏赐是一浪接着一浪,几近不停歇,其他诸如洛宁、安氏、老贵人等受害者,亦得到了不少赏赐,最近雍正虽因为公务繁忙并未招人侍寝,但明显对于洛宁等人荣宠更甚从前。
虽然毒气案有了“着落”,但是这一石二鸟之计只击落其中一只,而另一只被拖累的还未下水,李氏只道此事已查明真相,那自家弘时应能解除禁足令,谁知雍正发作了钮钴禄氏却并未解除弘时的禁足令,这么做自然只能让一切如旧,无论李氏如何明示暗示,雍正都只道弘时应趁此机会在园内静思己过,这自然也让李氏甚为不安。
李氏知晓近日八爷党的党羽一再的搅风搅雨,又知朝廷内外弹劾年羹尧的奏折已经势不可挡,李氏原本不知弘时究竟犯得是雍正的那点忌讳,但很快她便发现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如此简单,因为七月下旬的时候,陕西巡抚云独立弹劾允禟护卫在平定与人发生口角后酿成了群殴事件,而后雍正偶然听到有陕西人称贝子允禟为九王爷,随后便一石激起千层浪。
雍正之前便不满允禩、允禟的所作所为,这次抓到有人喊九王爷,细想之下必定是当年允禩曾允诺允禟在其登上大位后便让其得王爷的爵位。事实上,多年来允禟多番撩事斗非暗挑雍正,在先帝只封其贝子爵位之下并未有再进一级,连贝勒都够不上,又如何有九王爷之说,他已等位三年有余,仍有人这般作为,雍正心下便觉得允禟真正乃其心可昭。
借此机会,雍正直接派人去西宁软禁了允禟,并且夺其贝子爵位,本来此事应就此完结,但收到风声的弘时忽然在被禁足的院子内大吵大闹,雍正本就怒火中烧,现在更是被火上浇油,加上之前查到了许多弘时与八爷党互通有无的证据,心烦气躁的雍正在与弘时大吵过后便下了一个轰动朝廷内外的决定,将弘时其过继于允禩,并且令镇国公允裪管教弘时。
饶是李氏再怎么多方疏通,甚至表示弘时必定是受奸人唆摆,更称其必定是魔障了亦无力回天。
这无疑是自雍正继位以来过得最惨烈的七月,无论是宫廷抑或是朝廷都是多生事端,让人身心俱疲,好在最热的时节终是过去,这事也慢慢的冷了下来,不过经此一役,后宫里的人更是谨慎小心,各宫也因此洗了一次牌。
若说影响最小的,必定是那些份位较低的妃嫔,真正受到影响最深的皆是一宫主位,就连乌喇那拉氏都将自己宫中人清洗了一轮,便知道此事对众妃的影响。
若说是人人自危也不为过。
而洛宁依旧仗着那金手指读心术过得甚是愉快,且自从与年氏那番话后,每当雍正对其有所赏赐,她的读心术又更进一步,现在她已经可以成功定位获取近身宫女、嬷嬷、大太监以下级别的宫人的信息,而且范围更广,虽还是有所限制,但已经让她有如鱼得水的感觉。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因为由此看来,她应该很快便能更进一步,特别是年氏曾经说过不会亏待她,虽然不知年氏究竟是作何打算,但是从她能力提升这么快来看,应当是进位无疑。
至于这进位究竟是什么时候,洛宁倒不担心,不过读心术还有此等预言效果,还真是相当不错,是以洛宁便更加勤奋练习读心术,努力升级这已经不再是鸡肋的读心术。
话说,这日她正趁着走累的当口,选定了一处湖边的凉亭作为歇息处准备练习读心术,刚闭上眼便“听到”不远方忽然传来一阵信息波动,而后由远及近,洛宁仔细一听,这才发现居然是雍正到来。
随后洛宁更获取到雍正让人不必通传的信息,就连站在她旁边伺候的汀兰都接受到了雍正让其不要叫醒洛宁的信息。
洛宁当时以手撑着额头,状似入睡,微风拂面,与后头的湖光山色相衬,便是一幅美人入睡图。雍正刚刚批阅奏章过久导致思路状若蔽塞,便在这圆明园内四处走走,雍正很自觉的绕过了后宫各区,走至这园内偏远一角,但却没想到还能在这湖边凉亭遇见这赏心悦目的一幕。
洛宁自是装睡,似乎能感受到自己正在被人端详,洛宁顿时玩心大起,眼睛忽然一睁,便直直对上了雍正那双似乎正含笑望向她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