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宁不过是走到院子外就被告知年氏已经回到了宫中,据闻年氏只是突如其来晕阙,太医到来后只是为了扎了几针年氏便醒了过来,之后年氏还想立刻赶回去旁听审讯,只是被太医和嬷嬷一起拦下了,洛宁想既然年氏已不在,她也得赶回去看一下情况。
洛宁走进了年氏的院子里,但也只是在年氏的寝宫外询问年氏的近身她的身体状况,不敢进去打扰,那太监不知洛宁曾去之前年氏诊治的院子,已知年氏大概的情况,又知洛宁最近与自家主子交好,于是便朝着她微微叹了口气道:“吉贵人有心了,主子虽突然晕阙,但经过太医后已无大碍,您亦明白,主子经不起刺激,主子现在与吉贵人甚为请进,奴才求吉贵人闲暇时分多劝劝咱们主子,让她保持心境平和。”
“我亦曾经劝过不下数次,只是这宫闱之事太不令贵妃娘娘省心了,公公也得努力努力,让娘娘就算不为自己,也得顾着八阿哥。”
“奴才明白。”这太监越发恭敬的说道。
“既然娘娘正在休息,我也不打扰娘娘,待明日娘娘身子好些……”洛宁又瞅了寝宫的方向一眼,开口道。
但洛宁还未说完,年氏身边的嬷嬷便急匆匆的从殿内走出来,对着洛宁说道:“吉贵人,留步,奴婢给吉贵人请安。”
洛宁连声道免礼,随即便不解问道:“嬷嬷,请问何事?”
“吉贵人,主子请吉贵人入内。现下临近晚膳时分,主子请你与她一同进晚善。”
既然年氏都这么说了,洛宁自是不好推辞,嬷嬷一路将洛宁带至年氏的房间,只见年氏正半卧在软榻上歇息,听到几人的脚步声,年氏缓缓的睁开眼睛,待洛宁请过安后,年氏便朝着旁边的宫女道:“八阿哥呢?去替本宫瞧瞧八阿哥是否仍未睡醒?若是还未睡醒,在晚膳之前叫醒他便可。”
年氏将人打发走,屋内只剩下洛宁与嬷嬷,室内泛着淡淡草药香气,不冲鼻,似乎还有凝神静气的作用,年氏便缓缓开口与洛宁谈之前慎刑司后来发生的事,洛宁为了配合年氏的状态,特地也放慢了语速,只是不想两人未谈到两句,福惠便飞快的冲了进来,但小家伙明显还记得上回冲撞自己额娘之事,在跑到年氏身旁的时候便放慢了速度,半趴在年氏身上蹭了蹭,软软的唤着:“额娘,额娘,福惠起来啦。”
“福惠乖,睡到现在,是不是下午又跑出去玩了?”
福惠睁大眼睛摇了摇头不说话,表示自己绝对没有。
“娘娘,奴婢可是看到了福惠小阿哥未时在院……”洛宁趁机开口,自然是想要骗福惠自己招供,未时的时候她与年氏正在慎刑司旁听审讯,自是不可能看到福惠。
“福惠没有,福惠有乖乖的睡觉,吉贵人你骗人!”福惠气得跳脚,软糯糯乱说一通的指控道,“额娘你不要信吉贵人,她定是看错了,在院子里玩的绝对不是福惠。福惠没有看到吉贵人。”
“噗,”年氏轻笑了出来,从身上拿下另一方帕子,给福惠印掉额角的汗,“妹妹你好大胆子,居然骗得我的小福惠说漏嘴了。”
洛宁眨了眨眼,丝毫不觉得自己欺负小萌正太有什么不对,嘴里却嚷嚷:“娘娘可得给奴婢做主,奴婢可没有骗人,福惠小阿哥是自己说漏嘴的。”
洛宁下了椅子,小步小步踱向两母子,认真的看着福惠,惊奇的说道:“福惠小阿哥睡眼惺忪,这里还有点乌青,”她指了指自己眼睛下面,“肯定是还没睡醒。”
小福惠小小的冷哼了一声,转而向年氏撒娇,看也不看洛宁,“好了好了,妹妹不要再逗福惠了,福惠你可知道虽然你年纪还小,但凡事都要依照宫中规矩来,任何事情都要知道度,不要过量。”
小福惠似懂非懂的看着年氏点点头,小脑袋埋在年氏的手臂上蹭蹭。
“八阿哥真乖,怪不得深得皇上宠爱。”洛宁偷偷的伸手捏了捏福惠的小手臂,软软凉凉的甚是好摸,又被福惠偷偷的瞪了她一眼,不过却没有告发她,洛宁偷笑,若有所指道:“娘娘,任谁得一乖乖宝必定割舍不下,想要一直陪着他走下去。”
“本宫自然也舍不得本宫的小福惠,太医今儿个告诫本宫情绪不可有太大波动,今日那事更是不可再犯,只是这宫中……”
“娘娘不必忧心,皇上明察秋毫,一定会为娘娘讨回公道,娘娘还是放宽心,静待事态发展罢。”现下此事越发复杂,最好的办法便是静待事态发展,因为照着目前的情形看来,事情烧不到他们这一波。
“本宫听闻淑慧出事,总觉得心中不安,此事看起来越发复杂,本宫不知本宫身子能否……”也许是碍着福惠在场,年氏的声音虽然越发低沉,但表情却依旧柔和,似乎不想吓着福惠。
洛宁心一跳,差点便一下跪倒在年氏身旁,她稍微稳住了身子,嘴里喊道:“娘娘,这话决不可说下去,无论如何,娘娘要放宽心对那日后的路子,把身体调养好。”
“洛宁留下,所有人都给本宫下去。嬷嬷,把福惠也带出去,顺带给本宫准备好晚膳。”年氏吩咐道,说罢众人便退了出去,只见年氏突然脸色一正,开口道,“富察氏洛宁。”那以往若如泉水般泠泠流淌的悦耳声音也变得不怒自威,好生威严。
“奴婢在。”洛宁朝着年氏跪下,心下微微发颤,不知年氏想对她说何事。
没想到,年氏一开口便让她不知所措,惊吓“你可知本宫起初并不喜你,本宫在宫中并未与你有所接触,后来因为时疫皇上带着众人来到圆明园,但那时圆明园修葺扩建工程未完,本宫不得已与你和老贵人等人同住。”
“是奴婢的错。”洛宁面上惶恐,这后宫上下级之间泾渭分明,即使年氏想对她做什么,别人也无话可说,她自问并没有得罪过年氏,一向中规中矩,年氏怎么突然想着要发作她?
难不成这些天她自以为与年氏相处得极好只是一种表现,那可真心悲剧,对年氏她自问不说掏心掏肺,但至少真心绝对是七八分,年氏为人她不大清楚,但至少此次年氏的手没有伸向这小小的贵人,洛宁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出错了。
“此事并非你的错,你无法做主,本宫不知为何皇后将你安排至本宫身旁,起初自然对你亦有所怀疑。”年氏一字一句道。
“娘娘此话何解?”洛宁一愣,这话她是第一次听,莫非是皇后将她刻意安排在年氏身旁。
“洛宁,你可知你甫入宫便位至贵人,外间对你为何能登上高位诸多猜测,但后来你被安排入住老贵人的永寿宫,流言才自此消失。”
“因为老贵人?”洛宁想了想道,“奴婢知晓老贵人虽有份位,但从未侍寝,应是与此有关,”其实跟谁住她无所谓,虽然老贵人并未能像其他更高位妃嫔一般利用自己的势力协助她,但现在想来,还是与老贵人同处一宫较好。
“本宫自是与大多数人一般,看你如何对待此事,不过传闻你并未将此当回事。还与老贵人相处的十分融洽,这一点倒是让本宫十分好奇,众所周知,老贵人并不与哪一宫特别交好,对谁都客客气气的,这自然并非她清高,只是没必要,若说这宫里谁最无害,非她无虞。”
洛宁犹豫道:“此事奴婢并非对此一无所知,奴婢想只要与老姐姐相处好便是,不愿想太多,此事本就不需想得太复杂,因为老姐姐本就是一个简单的人,以诚待她便可不是?只是奴婢不明白,为何娘娘会突然谈及此事。”虽然这话若是说出去便是一个笑话,但事实就是这般,老贵人是这样的人,只要这么做便可得到她的认可,洛宁倒觉得这事是他人想得太过复杂。
“以诚待人,这话本宫相信,洛宁,但在宫中,你这么待人,别人未必如此待你,本宫知你并非那愚笨人,这话必当不用本宫再重复。”年氏目光炯炯的看着洛宁,迫得洛宁几欲低头。
但洛宁也是越听越糊涂,何以年氏忽然对她掏心掏肺,这事不大正常,正想开口,只听年氏又道:“本宫起初虽不喜你,但这些日子相处以来,本宫亦明白为何老贵人与你交好。”
说到这里,洛宁提起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本宫知你对福惠极好,本宫只问你一句,若是本宫日后有个三长两短……”
“娘娘,为何这么说?此话不吉利,还是不要说为好。”
“本宫自己身子本宫知道,本宫这话只有本宫、皇上与为本宫诊治的太医知晓,此番本宫身子因那毒气耗损过度,恐怕已到大限。”年氏挥手语气平淡的说道,仿佛说的并非她的性命。
“娘娘……”洛宁心一沉,没想到年氏直接对她说出自己的身体状况,饶是洛宁本就知晓,也暗暗吃惊,压根就不必假装。
“本宫只问你这一句,日后若福惠有事,你会否尽全力护他?即使他日你拥有了自己的孩儿?”
“娘娘,八阿哥聪明伶俐,深得所有人爱惜,自是轮不到奴婢……”
“富察氏洛宁,本宫只问你一人。”年氏厉声道,“洛宁,到了此时此刻,本宫亦只能信你一人。你可知这一字之重?”
洛宁深吸了一口气,正眼看着年氏:“娘娘,若是奴婢可尽力范围内,奴婢自会全力护着八阿哥,只是娘娘此番的确为难奴婢了,奴婢位微言轻,恐怕……”
“洛宁,本宫信你,你明白吗?”
洛宁一阵,忙道:“奴婢谢娘娘垂青,奴婢惶恐……”
“场面话不必说,若是你应下此事,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年氏道,“如若你欺骗本宫,本宫将来即使在九泉之下也有法子让你日日不得安生。”
“奴婢明白。”除此之外,洛宁也不知自己应说些什么。
而很快,洛宁也明白了这日年氏为何突然对她这么说。事实上,幸亏她日后并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因为这年氏即使死了也留下了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