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吵醒了相拥在睡梦中的两人,浮猋手指揉着太阳穴安抚住怀中不太安稳的南楠,将手臂从那白皙的颈脖处轻轻挪走,起身离开温暖的床被,拿着手机走到房间的阳台外。一夜的暴雪让部落披上雪白的大衣,白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刺眼的光芒,将手机放在耳边点燃起香烟:“喂,思林,有结果了吗?”
电话那头忙碌一夜未睡的肖德思林发出疲惫的声音:“嗯,周法医那边检测过了,你们带来的牙齿里的dNA与基因库里许今曦的并不匹配。”
仿佛早已知晓结果会是这样,浮猋吐出烟雾:“所以,当初许今曦没有死。”
肖德思林在电话那头点头:“如果那个牙齿确实是从当初的遗体上取下的话,恐怕她真的是假死。”
浮猋再次问道:“那能排除许今曦卧底的身份吗?”
“能,我爸调动了京都那边的关系,调到了卧底的真实身份,确定不是许今曦,浮猋,现在怎么办?要告诉你对象吗?”
肖德思林的提问,浮猋没有办法回答,身后传来衣物耸动的声音,转身回头,披着被子的南楠双眸中带着殷切的热意。
“我考虑一下怎么跟她说。”
“这件事情还是跟她说明白吧,毕竟很危险的。”
手掌朝着南楠摆了摆,安抚住想要出来提问的南楠,再次对着手机话筒说道:“画像排查有结果吗?”
肖德思林中透着无奈:“每家每户都查问过了,没有人见过他们,前段时间游客太多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附近的监控也没有看出什么,现在我们简直陷入了死胡同。”好像想起了什么肖德思林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周法医在受害者的遗体上有一个线索,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什么?”
肖德思林翻看着法医室提供的尸检报告回答道:“遗体上的尸斑不对劲,我把照片发给你,你看一下。”
浮猋点头,掐灭手上的烟雾:“好,谢谢了。”
“客气啥,都是为了案子啊,对了你们今天过来吗?”
“嗯,等会儿就过去。”
“好嘞~”肖德思林那边挂断电话,浮猋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放进口袋里,走到床边,看着窝在被子里的南楠,蹲下身体:“南楠~dNA对比有结果了。”
带着期待的眼神看向浮猋:“是小曦吗?”
浮猋摇头:“不是,dNA检测对比跟基因库里的许今曦并不吻合。”
南楠激动的双手攀上炽热的胸膛:“所以她还活着对不对!所以那个女人真的是她。”话中语气从激动慢慢变得低迷,很矛盾,南楠内心既希望许今曦活着,却不希望陈佘漓是许今曦。
“南楠,她不是警方安插的卧底,所以你现在还要追查下去吗?”见南楠安静的犹豫,浮猋再次提醒:“她寄那个人体模型给你可能是在告诉你,她活着,也是在提醒你的安全,南楠~”薄唇靠近稚嫩的脸庞,亲吻着:“听她的话,放手吧。”
泪从眼眶中流出,打湿了浮猋肩膀处的衣衫:“她会死吗?”
浮猋紧紧抱住她:“她不希望你死。”
南楠发泄了一会儿,从浮猋怀中抬起头:“我可以帮你们的,我保证我不出现场也不跨出你们的保护范围,浮猋,我可以做什么的,对~我可以做什么的,你看我能画画,我了解人体骨骼,我还记得那个男人的头骨,我可以延续把他真实的样子画出来的,我还可以。”
双唇被男人宽大的手掌捂住,看着毛躁失了分寸的南楠:“南楠,你想要什么?”
带着坚决意思的眼神看着浮猋:“我想看看她,我保证你们所有的抓捕任务我都不参加,我只想看看她。”
浮猋妥协,他清楚事情到了这一步,南楠绝对不可能在置身事外,就算南楠回了京都,那群狂徒的手腕也照样可以抓住她,只要那个犯罪团伙一天不被瓦解,南楠的安全就得不到真正的保障。
“好,你留下,我给你安排了专案组画像师的身份,但是你保证要寸步不离的待在我身边。”
在浮猋确认的眼神下,南楠点头,浮猋从被窝中将小女人捞出:“你穿好衣服,我去跟焦屹说一下,等会儿带你去吃早饭。”
南楠听话的跟着浮猋进卫生间洗漱,两个有着巨大身高差的身形站在镜子前,粉色的牙刷被挤上牙膏递到南楠手里,大小和长短都刚刚好符合南楠平时的习惯,不同南楠平时的细巧,浮猋很快收拾好自己,穿上外套到隔壁敲门。
宿醉了一宿的焦屹打开门看见神清气爽的浮猋,胸口堵住了:“干嘛!”
浮猋不理会他,跨步走进屋内,屋里昨晚遍地的空酒瓶和满是烟蒂的烟灰缸已经被收拾干净,想来是屋子里的烟草味道太重屋子里没有关窗,室内的温度和屋外一样,空气间隐隐还有些草原上的泥土香味。
浮猋走到电视柜边上拿起上面的一瓶矿泉水,打开喝了一口,本就不耐烦的焦屹见他这模样恼怒的开口:“你大清早的扰人清梦,就是来喝水的啊!你房间里没有水啊?”
浮猋咽下矿泉水解释道:“昨晚饭菜有点咸,南楠半夜喝了很多水。”
焦屹皱眉:“所以呢?你是来跟我秀恩爱的?”
浮猋看向衣衫不整的焦屹,缓缓道出刚刚肖德思林的话:“焦屹,dNA结果出来了,不是许今曦的。”
焦屹瞬间清醒,明明知道已经是这个结果,双手还是颤抖着:“所以,真的是她。”
浮猋再次说出另一个焦屹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警察档案里许今曦确确实实已经死了,警方和军方安排的卧底也失去了消息,并且~”浮猋的话没有说完,焦屹沙哑的声音便接过:“并且她不是卧底身份对吗?”
两人沉默片刻,焦屹打开电视柜上的另外一瓶矿泉水:“阿楠知道了吗?”
浮猋点头:“嗯,我刚刚跟她说过了。”
落魄的男人仰头喝了一大口水:“她什么决定?”
“我给她安排进了专案组的画像师身份。”一句话将南楠的决定表达的清清楚楚。
焦屹苦笑着坐在地上:“果然啊,你也不拦着?哦~对了,你拦不住。”
浮猋察觉焦屹的挑衅没有回怼,告知现实:“那个犯罪团伙的势力范围很大,就算南楠回京都也不安全,在我身边反而安全些。”
屋外穿好衣服的南楠看房门没有关,便推门进来,一进屋就看见坐在地上的焦屹:“你这什么姿态?”
“阿楠~”
焦屹的呼喊声带着明显的示弱,南楠听言挑眉:“怎么了?你要回京都吗?”
矿泉水瓶身砸在茶几上:“回个屁!死我也要把她带回来!大不了陪葬!”
确定决定,焦屹、南楠跟在浮猋身后在早餐铺子里买了三份豆浆、包子,简单吃完后便去往专案组。到专案组时,刑警们有的在忙碌有的趴在桌子、地上补觉,肖德思林坐在沙发上,面前是散落的一堆案件调查结果。
浮猋带着两人进屋,对肖德思林提出需求:“思林,昨天的审讯室能继续调给南楠用吗?”
肖德思林不解:“能是能,但是你们要干什么?嫌疑人画像不是已经画出来了吗?”
浮猋牵住南楠的手,炫耀似的对着肖德思林开口:“她记得黑熊的头骨结构和细节,如果能通过头骨复原出黑熊原本的长相,那对我们查他的底细很有帮助。”
听言肖德思林诧异的看向南楠:“你不是跟我开玩笑?画头骨?用头骨复原长相?这怎么可能?”
南楠的双眸盯住肖德思林:“怎么不可能,我学肖像画之前学了很久的人体骨骼,每个人的头骨结构都是独一无二的,从头骨的结构还原到面部的肌肉、血肉,再到皮肤绝对没有问题。”
肖德思林摆手:“那就试试吧。”打电话到内线,将昨日的审讯室安排给他们三人,当南楠的画像室也用作于浮猋临时的办公室。
被轻视的感觉让南楠很不舒服,浮猋感受到她的情绪微微掐了她一下,低头靠近南楠耳边:“我相信你就好。”
如孩童被认可一般,南楠露出满足的微笑,两人和谐的画面让焦屹直呼辣眼睛。民警临时将审讯室改造了一下,搬来三张办公桌,也按照南楠的要求购买了软陶泥、展架、画架等一切南楠所需要的东西,原本空旷的审讯室瞬间被塞的满满当当。浮猋坐在桌前与部队汇报情况,又与德海、羚羊保持联络,期间阿奶关心的打来电话,浮猋看了一眼认真的南楠,开口安慰阿奶,表示现在三人都很安全。只有焦屹百无聊赖无所事事的趴在办公桌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焦屹的特殊身份专案组和部队里都知道,对于前任保密单位的机械研发员,警队和部队还是保有尊重的态度的,也没有对他参与案件进行阻碍,反而给他临时安排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枪械检查工作。
肖德思林打开审讯室门的时候,开门声很大门把柄撞上了墙壁,看着他激动的模样,浮猋起身问道:“怎么了?”
肖德思林满头大汗:“找到受害者的其他身体组织了。”
浮猋拿起外套走到门前看了一眼坐在原地的南楠,南楠从软陶泥中抬起视线:“我不去,你们去吧,注意安全。”
南楠的乖巧让浮猋认可露出欣慰的眼神,警告的看向一旁已经穿戴整齐的焦屹:“走吧。”
两人跟着刑侦队风尘仆仆的离开派出所,随着审讯室门关闭的声音,南楠眼眸中的淡定消失,看着手机屏幕上,之前肖德思林发给浮猋的照片,一丝暗光闪过杏眸,瞳孔不断盯着形成尸斑的图案,答案在她心中落下。
发现现场在离古镇很远的村庄边上,是附近看雪停出来放牧的牧民发现的,在草原上的一片树林里,牧民的牧羊犬脱离岗位飞奔进树林,牧民诧异的跟在后面,一进树林便看到让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树林中最硕大的古树上,赫然挂着三个血肉模糊如布包一样的躯壳,躯壳轻飘飘的在寒风中荡漾,肖德思林到现场第一时间安排属下将肢体从树上取下,走到惊魂未定的牧民面前,掏出手机给他看南楠画的两张肖像画。
“阿叔,昨天见过这两个人吗?”
牧民盯着手机屏幕想了半天,摇头:“没见过啊,昨天雪下的太大了,我们就都在家里,没有出门。”
肖德思林再次问道:“那你仔细想想昨天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听到什么声音?或者别的跟平常不一样的?”
牧民再次回忆起来,视线看向角落里趴在地上的黄毛犬,忽然想起什么回答道:“昨天夜里,草原上有枪声,就一声,我也听的不是很仔细,但是我们阿黄听的真切,冲着屋外直叫唤,当时天太黑了,我出去看,什么也没有看见,就回去了。”
肖德思林皱眉喊来其他几个刑警:“去!把附近草原都检查一遍!都给我检查仔细了!”
听言刑警们面露难色:“队长,这附近太空旷了。”
嫌疑人的残暴手法让肖德思林略显暴躁,手掌拍在说话的刑警后背:“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人手不够就去派出所调!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痕迹!”
周法医从警车内拎着箱子走下来,看见现场也理解肖德思林发怒,难得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三个躯壳被刑警从树上轻轻松下,浮猋看了一眼躯壳上的麻绳,很粗很结实应该不是随便从外面的商户手上买的,倒是像是农户们自己编制的,焦屹也蹲在周法医身边,看着那三具已经冰冷冻硬的躯壳皱眉:“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把残留的部分特地放到这里来?”
法医不耐的瞥了焦屹一眼,戴上护目镜和手套对躯壳进行检查:“看一下才能知道。”
将测量温度、检查完躯壳残留的线索,过了半小时周法医让身后的刑警帮忙将其带回专案组的法医室,走到肖德思林和浮猋、焦屹身旁,看着远方面露严肃吐出最残忍的事实:“抓紧检查一下附近的村落农户家里吧。”
肖德思林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浮猋在身旁看着女法医,接话:“三具尸体跟驿站案件不是同一起对吗?”
来时,浮猋就发现了异常,驿站老板是成年男性、老板娘是成年女性,儿子也刚刚成年,可这三个躯壳怎么看都不像是成年人的长度。在众人的视线下,周法医点头,脑后的发丝盖住眼眸中的清冷:“这个三个未成年男孩儿的残缺遗体。跟驿站里失踪的躯壳不是同一个。”
她那淡漠的声音仿佛是惊蛰的巨雷响彻在每个人心中,肖德思林一拳落在警车的引擎盖上,白色的铁皮陷入凹槽:“这群疯子!”
女法医再次开口:“躯壳已经完全被冻硬暂时没有办法判断死亡时间,胸腔里的内脏跟驿站的案件一样被掏空了,表面的皮肤也被完整割下,凶手很了解人体的构造,现场也没有血迹,肖德队长,这里不是第一现场!”
见肖德思林还没有回神,女法医只能提醒道:“我要现将现场的麻绳和躯壳带回法医室做尸检,有什么消息我电话联系你。”
警车的轮胎在雪地里留下一串黑印,昨夜的暴雪很大,掩盖掉了很多痕迹,给警方检查增添了很大的困难。浮猋、焦屹帮着肖德思林走访村落里的每户农户,看有没有人见过黑熊和陈佘漓的同时,也在追问有没有哪家丢失了未成年男孩儿。走访一圈后,没有任何答案,浮猋跟焦屹蹲坐在犯罪现场的古树前,看着忙碌的刑警他们只能整理仅有的线索。
焦屹抽着烟,看着地面被冰冻的泥土:“他们之前杀过人吗?”
浮猋摇头:“据我们所知,这个犯罪团伙牵涉野生保护动物猎杀买卖、毒品交易、洗黑钱还有军火,但是从来没有涉及到命案过。”
“大胆想象一下,什么情况下一个不缺钱的组织会忽然开始涉及命案?他们又是针对什么人在作案?”
浮猋仔细想了一下,没有头绪:“驿站那起案件可能是巧合,驿站老板也许见到了他们或者什么事情触发到了他们,但是这三个男孩儿,又是为了什么?”
焦屹看着广阔无际的草原披着看似洁白干净的白袄将熄灭的烟蒂扔进雪地:“我们理解不了一群疯子的想法,但是~我能猜到小曦在干什么。”
浮猋挑眉望向他:“说来听听。”
“我一直在想,小曦那么爱阿楠,为什么不回到阿楠身边?当初她明明活着却离阿楠远远的,现在我想明白了,她在选择黑暗世界她是在完成阿楠的作品。”焦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查询着什么,将手机屏幕递到浮猋手上,一幅幅黑暗阴冷的画作完美无瑕的呈现出来,大树、血腥和眼前的场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是就是画上挂着的是三个骷髅般的鬼魂,而现实中在风中摇曳的是三个活生生的生命。
“那个组织或许只是在配合或者这些死去的人真的是他们的目标,但是小曦在跟他们合作,用自己对阿楠画作的理解完成了这一个个犯罪现场。”焦屹抬头看着眼前的参天古树,寒风中它身上点缀的树叶已经消磨在土地中成为了土壤的养分,为明年古树的绿叶做努力。带着手套的手指触摸着干涸的树皮,看着浮猋缓缓开口:“这么多年,阿楠已经从泥潭沼泽里爬出来了,可小曦却掉进去了,再也出不来了。”
浮猋将香烟重新点燃起来:“我们现在要搞清楚,为什么是他们,受害者为什么偏偏是他们?”
焦屹从古树上收回眼神,看着浮猋:“都说了,不要去想一个疯子甚至是一群疯子在想什么。”金褐色的瞳孔中带着紧张:“不要一直盯着深渊,因为你不知道哪一刻你会掉下去然后被它吞噬。”冰冷的手掌拍在浮猋身上:“比起考虑他们为什么杀人,不如想想怎么样才能抓他们,更要看好阿楠,永谢布浮猋,你绝对不会想要看见阿楠被小曦吸引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