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依稀听见老丁通过门洞在对门外那人厉声说道:“我们邓家不欢迎你,你快走吧!”
而那人竟死皮赖脸地说道:“我不进去,我就在门口等着,一直等到邓先生和邓太太来了为止!”完全一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架式。
那声音太过熟悉了,苏晓瑾一下子就听了出来,那是刘惠娟的声音!她和她即便在街上偶尔相遇也是视作陌路人,关系至此,她怎么会又一次出现在这里?这个女人跟她根本就是死敌,每次她的到来,都会伴随着一种不祥的预感,难不成是陈阳又出了什么事情?
苏晓瑾的心不由得紧了紧,对于陈阳她还是很牵挂的,她希望他过得好好的,这样她也安心些。
于是,她略蹙着眉,对丁管家说道:“老丁,让她进来吧!”
老丁用焦虑的目光看着苏晓瑾,心里很是不放心,说道:“邓太太,都怪我办事不力,打扰您休息了!那女人来了准没好事,上两天也来过,让我赶走了,我看您还是别见了!”
“让她走进吧,她那人我知道,她真的会在门外一直等下去的,我们总不能对一个女人动粗吧!老丁,你放心,这里这么多人,不会有什么事的。”
老丁很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把门打开了。
一开门,刘惠娟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苏晓瑾的眼前,她略驼着背,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头发大半都白了,面色黯淡,眼睛下垂,看见苏晓瑾,说道:“苏小姐,哦,不,是邓太太,谢谢你肯见我。”
苏晓瑾看了她一眼,不禁有些惊讶她的变化,淡淡地说了句:“进屋说吧!”转身便向客厅走去。
走进客厅,苏晓瑾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并示意刘惠娟也坐下,而刘惠娟却两腿一弯准备跪下来。
苏晓瑾“呼”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冷声说道:“陈太太,您是不是已经跪习惯了啊?别动不动就跪!您那么大年纪了,我可受不起!有事坐下说吧!”
苏晓瑾真的是受够了那个女人,每次一有事就来找她,一找她,就忙着下跪,等到事情解决了,她又恨不得立刻把她踢得远远的!难道我苏晓瑾上辈子欠了她,还是怎么的?
苏晓瑾端起茶杯,轻吮了一口,缓了口气,又对自己说道:我不欠她的,但我欠他儿子的,我现在只是看在她儿子的面上见她一面!
这次刘惠娟没有哭,面无表情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她抬眼向苏晓瑾望去,这才发现她腹部微微有些隆起,看来是怀孕了,她的心不由得又凉了凉,陈阳和蒋晓晓去年就在美国领证了,可蒋晓晓的肚子却一直平平的,去医院检查过,什么问题都没有,可就是怀不上。
“这次又是什么事啊?说吧,陈太太,说完赶紧走人,你也不想在这里多呆,而我更不想看到你!”苏晓瑾打断了刘惠娟的思绪,很不客气地说道。
“这次我是来向你借钱的。”沉默良久,刘惠娟说道,仿佛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说了这么句话。
她实在是没地方可以借了,所有的亲戚朋友都避着他们,她的父母也断然拒绝了她的要求,并劝她赶紧和陈大海离婚。想想也可以理解,他们都知道陈大海在外面有女人,而且还有小孩,陈大海对刘惠娟根本就没什么感情,既然如此,又何必借钱给这样的负心人呢!让他自生自灭得了!
“问我借钱?我没听错吧,陈太太您怎么会向我借钱呢?‘华美’每天的收入没几百万,也有几十万吧,您至于向我借钱吗?”苏晓瑾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邓太太难道不知道这些日子‘华美’发生了什么事?”刘惠娟风轻云淡地问道。
苏晓瑾茫然地摇了摇头,她的确不知道,自呆在家里后,她对外面的事情几乎不闻不问。
刘惠娟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那‘华美’对面开了家‘胜美’,你总知道吧?”
“这我知道,但不至于因为这个,‘华美’就无法生存下去了吧?”
“本来是不至于,可‘胜美’的老板贺永利跟陈阳他爸有仇,而他爸上个月还查出得了肺癌,自那以后他就一蹶不振,毫无斗志,‘华美’在短短两个月之间日下千里,一发不可收拾。”
听到这,苏晓瑾的心里不由得掀起一层波澜,真的是兵败如山倒啊,一个家衰败起来,竟然会如此之快!
“才两个月,就已经要借钱了?”苏晓瑾还是有些无法相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么辉煌的“华美”百货怎么可能在两个月之间衰败到借钱的地步。
“本来欠着供应商的钱,过两三个月付也没什么事,可现在人都感情淡薄,那些人都知道‘华美’不行了,生怕钱讨不回去似的,一群人三天两头地跑到公司里,催着我们还钱,弄得我们资金根本无法周转。邓太太你放心,我们会尽快把‘华美’转让了,然后把钱还给你的。”刘惠娟很平静地说道,两个月之间公司垮了,老公病了,所有人都抛弃了他们,一下子经历了那么多,她忽然看清了一切,心情再也没有什么好起伏的了。
“发生了这么多事,陈阳知道吗?他为什么没回来?”苏晓瑾问道。
“阳阳不知道,他现在只专注在画画上,我和晓晓都没告诉他。”
苏晓瑾很难想像现在的陈阳是什么样,每天呆在画室里画他的画,完全不问窗外事,很少和刘惠娟、蒋晓晓说话,手机干脆关机了,所以陈大海根本无法找到他。刘惠娟和蒋晓晓也曾想过让陈阳回去帮陈大海,可看着陈阳那张脸,却又都把话给咽了下去,他那张脸一片茫然,仿佛在看着你,却又没个焦点,他似乎一直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那晓晓的父母也不肯帮你们?”苏晓瑾又问道。
刘惠娟的眼神恍了恍,很快又醒悟过来,现在这种时刻,她是不能倒下去的,她必须振作起精神来。她轻轻摇了摇头,淡然说道:“当初晓晓她爸就不同意把女儿嫁给我们家阳阳,现在就更不可能帮我们了!”
蒋晓晓的父亲经营着全城好几家大酒店,如果他肯帮忙,刘惠娟是根本不可能来求苏晓瑾的。蒋晓晓自然竭尽全力地想帮陈阳家度过这次劫难,她曾经厚着脸皮地来到父母家,求她的父亲帮帮他们,一次又一次,说了不知多少好话,可蒋父冷着个脸,半点都没为之动容。
蒋母自然心疼自己的女儿,女儿走后,便去劝蒋父道:“不管你承不承认,她都是你的女儿,血缘关系哪能说断就断的?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地对待她呢?!”
“就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我才这么做的!”蒋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什么意思?她跟陈阳已经在美国注册成为夫妻了,你再不喜欢陈阳,他都是你的女婿,他们家的事说到底也是我们的事!”蒋母不解地问道。
“注册成为夫妻又怎样?”蒋父反问道。
“你不会还巴望他们离婚吧?”蒋母显然生气了。
“哎!就说你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想问题怎么可以只看表面?是,陈阳是跟我们家晓晓注册了,可注册了又怎样呢?他如果真把晓晓放在心里,早就来拜访我们,求我们原谅他,接受他了,可他来过吗?从来不曾来过!即便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是晓晓来求我们,而他却连个影子都不曾出现过!”
“晓晓说了,陈阳不知道这事,否则他早来了!”蒋母替陈阳辩护道。
蒋父伸手一摆,说道:“别说了,总之这件事除非陈阳亲自来求我,否则别指望我帮他们!”
可让陈阳去求他们,怎么可能?即便陈阳知道父亲病了,“华美”变成现在这样了,他也不会去求蒋父的,不单单蒋父,其他人他都不会去求,他骨子里太过骄傲,即便一贫如洗,也不会去求着任何人!
此时刘惠娟想着借钱碰的那一个个壁,眉头不禁又蹙了蹙,现在的陈家完全靠她和蒋晓晓两个女人硬撑着,那两个男人,一个在医院,一个在画室,一个无力理,一个无心理,总之全都甩手不管了!
“陈阳连他父亲生病的事都不知道吗?”苏晓瑾问道。
刘惠娟又摇了摇头,说道:“阳阳现在忙着画展的事,整天忙得焦头烂额的,而我也很久没回美国了,他没看见我,自然不可能会想到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刘惠娟现在这个样子,即便一句话也不说,一般人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更何况像陈阳这么敏感的一个人。
“晓晓就不跟他提吗?‘华美’垮了倒也没什么,只是他父亲生了这么大的病,他总该回来看看吧。”苏晓瑾很清楚陈阳骨子里是个孝子,不管有多恨自己的父亲,知道生病了,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医生说了,撑个一年半载的还是没问题的,晓晓觉得对阳阳来说现在画画最重要,自然不忍心告诉他,她打算等他画展结束后,再慢慢跟他说。”
苏晓瑾自然能够明白蒋晓晓的想法,她实在太在意陈阳了,所有的事都替他考虑,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想伤到他,她就是那样地爱着他,爱到了骨子里,爱得让人心痛!
“您想借多少?”苏晓瑾问道,事情既然已经基本知道了,还是说点实际的吧。
“二仟万,如果没有,一仟万也行,你放心,我已经和几个百货公司老板在谈转让的事了,事情一谈妥,我就立马把钱还给你!”刘惠娟信誓旦旦地说道,求到苏晓瑾这里已经是最后一步了,如果连她也不肯借,她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这事我作不了主,我得跟诺天商量一下。”苏晓瑾说道,她是想帮刘惠娟的,可这么大一件事总得告诉邓诺天吧。
此时的苏晓瑾根本没想到“邓氏集团”现在也急需钱,二仟万,这在几个月前对邓诺天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而现在让他拿出二万元,他都有些不舍得。
可当邓诺天听完苏晓瑾的讲述之后,没有皱一下眉头,淡然一笑,说道:“好啊,让她把帐号报过来,明天我把钱打给她。”
他太了解苏晓瑾了,他知道如果他不帮刘惠娟,那么陈家肯定是完了,而他家的小丫头肯定会为此内疚一辈子的,他不忍心,所以,宁可自己伤些脑筋再去想想其他办法了。
“他们家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啊?”苏晓瑾问道,她把脑袋靠在了他那坚实的胸膛上,而他则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后背。
“全城的人几乎都在传,自然知道点了。”
“看来我现在真的是与世隔绝了!”苏晓瑾带着丝哀怨感慨道。
“以后你想上班,我不反对啊!”邓诺天安慰道,虽然他希望她留在家里的时间能多些,但他更希望她活得快乐些。
“跟我说说看,你听到的那些。”苏晓瑾问道,像个好奇的小学生般。
“我知道的刘惠娟大体也都跟你说了,她只是没跟你说陈大海住进医院后,他的情人卷走了他所有的存款和首饰,带着女儿逃走了。”
“天呢!这女人也太现实了!有钱的时候赖着你,没钱的时候立马逃得远远的了!”听了邓诺天的话,苏晓瑾不禁有些义愤填膺。
然而邓诺天对于这个结果支一点都不意外,他说道:“这也正常,他们俩之间哪能谈什么感情?不过是利益的诱惑,那女人跟着他那么久没个名分,现在他病了,公司垮了,她哪愿意陪着他等死啊?!”
“现在我倒觉得刘惠娟这人也不算坏,至少到最后陪在陈大海身旁的还是她,其实她也可以走的,单凭陈大海那样对待她。”
“是啊,她现在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邓诺天也有些同情刘惠娟,她现在已经快走投无路了,却还在为那个家苦撑着。
“那你说会有人要‘华美’吗?”
“难啊,如果在两个月前,‘华美’还是很容易脱手的,现在真的很难,大家都觉得那里风水不好,儿子瘸了,老子也快死了,生意又不断下滑,这样的百货公司谁还敢接手?”
苏晓瑾听了,眉头不禁又蹙了起来,她现在倒真希望陈阳能回来,虽然他不喜欢经营,可他理念新鲜,而且他有股冲劲,他管理“华美”的那段日子,“华美”还是很不错的,至少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
邓诺天自然猜到了他家的小丫头又开始心事重重了,摩挲着她的脑袋,宽慰说道:“别想那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别小看了他们陈家人,一切都会过去的!”
苏晓瑾释然一笑,她的确是多虑了些,陈家那几个人她是了解的,没有一个是软弱的,而陈阳,他现在不过是一匹睡着了的野马,一旦醒过来,必将会发挥他应有的威力。
*
邓诺天很擅长打心理战,在做“菲利集团”那些小股东思想工作时,先对他们每个人都做了详尽的了解,然后抓住每个人的软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经过两、三个月的努力,许多股东都愿意把股份转让给他。可是,尽管如此,他拿到手的股份也不到百分之二十,离百分之二十五还差一段距离,他不得不从市场上去收购了。
而在“菲利集团”总裁办公室里,气氛也是极其的压抑。顾怡看着电脑上的股票线路图,神情凝重。
“顾总,您打算怎么办?”罗斯问道,罗斯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头发已经开始秃落,是顾怡身边最信任的一个人,顾怡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地接撑“菲利集团”,也多亏了罗斯,没有他,不管顾怡如何有才,也是无法在那个位置上坐牢的。
“那些人我早就知道对我有异心,以前迈克在时,他们也是三心二意的,我接管了,就更对公司没什么信心了,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厉害,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他们都摆平!”顾怡略蹙着眉说道,她没有想到会出现现在这种局面,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人家攻我们,我们总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吧?帮我联系一下其他股东,我想把他们的股份收购下来,另外,帮我好好了解一下‘邓氏集团’,他们的股东组成也给我弄一份过来!”顾怡说道,她可不是一个“软柿子”,即便最终结果会输,她也不想让自己输得太惨
“怎么您打算收购‘邓氏集团’?”罗斯瞪着他那双原本就已经很大的眼睛,一脸的惊愕。
“为什么不可以?他攻我们,我就在他的城墙也挖个洞!”顾怡的双眼射出一道狠光,两个拳头也紧紧地捏在了一起。
罗斯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那张白皙的脸开始有些变红,他轻轻摇了摇头,走出了总裁办公室。他有时真搞不明白他这个女老板,明明无心管理公司,却一直在这里死撑着,真不知她到底在等什么?如果是他,早把股份卖给了一个合适的人,拿着那些钱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去了,她一个女人,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干嘛还要这样折腾?她到底在盘算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