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喜欢的吗?
直到这一刻,慕昭昭仿佛才看清自己的心。
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会为他矛盾、心疼?
在听到宫飞掣说他伤口感染,高烧不退时,为什么想立刻飞到他身边,为他医治,照顾他?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在十里亭外,看到他先转身而去时,会感到伤心难过?
其实是否喜欢,只用一个方法就很容易检验出来。
那就是同样一件事,用别的男人代入。
假设是景星河和季流年为她做了同样的事,她只会跑过去大骂他们一句傻,然后再狠狠拍拍他们的肩膀,说他们够意思,不愧是她的亲师兄。
如果是宫飞掣、邓策或是冷霄为她做了同样的事,她会觉得有负担,因为不知道该怎样偿还这样大的人情,并且会想方设法的做出补偿。
唯有夜无殇,会让她无法冷静理智的思考,会搅乱她的心神,会让她担心、难过、心疼、着急……
好像有一根线从她的心里伸出来,另一头系在了夜无殇的身上,他一动,便会牵动她的心。
可是夜无殇呢?
难道真如宫飞掣所说,他也喜欢她吗?
若当真喜欢,他怎么舍得放她走?
她忘不了那个转身,决绝、毫不留恋,仿佛懒得再多看她一眼,恨不得她走得越远越好。
她也忘不了他曾说过的那些恶劣的话,玩物,不配……在他眼里,她明明什么都不是。
可他为她所做这些,又该作何解释?
混乱,迷茫……她紧紧抱着江生,像在海中抓紧唯一的浮木,哽咽着:
“江生,我该怎么办?”
江生眼圈一热,她了解的慕昭昭,从来没有如此慌乱无助的时候。
她似乎也能明白,慕昭昭为何如此。
“阿姐,是不是因为王爷从未向阿姐表露过心迹,所以阿姐才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生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所在。
慕昭昭心头一钝,眼泪流得更凶了。
自打知道自己重生后,她就发过誓,此生再不向男人乞求爱。
若不是对方主动向自己示爱,她是断不会把自己的心交出去的。
可现在这样算什么?
夜无殇从未说过爱她,可她却已经对他动了心。
如今才知道,当初自己对柯承锦那种穷追不舍,根本算不得爱。
那不过是她为了除掉脸上的守宫刺,而想要合理的寻求一件可用的工具罢了。
她对柯承锦,从未有过这种牵动身心的疼痛。
因为夜无殇的态度,所以她才不知道该怎么办。
倘若夜无殇直接告诉她爱或不爱,她反倒能够快速的做出决定。
慕昭昭的沉默,仿佛已经给了江生答案。
她安抚道:
“阿姐,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结果怎么样也改变不了,那便不急于一时。我知道阿姐现在心里一定很乱,难以抉择,那便不妨先歇息一下,好好睡上一觉,等醒来后再做打算不迟。”
想了想,江生又说:
“阿姐从前不是经常告诉我,如果实在难以做出决定,那便交给时间吗?时间总会给出我们最好的答案。”
是啊,江生说的没错,这是慕昭昭以前经常对她说的话。
因为江生性格胆小懦弱,遇事总是犹豫不决,慕昭昭为了锻炼她的独立思考能力,总是这样对她说。
可是如今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有些事当真会让人失去主张。
江生轻轻推开慕昭昭,这时反倒像个阿姐,拿出帕子帮她拭泪,又轻声哄道:
“阿姐先躺下吧,我就在旁边守着,阿姐那么聪明,总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慕昭昭终是点点头,听话的躺下了。
她到底是个有主见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理智大于情感。
这大概也与脸上的守宫刺有关。
躺下后不久,她便闭上了眼睛,想摒除一切杂念,好好的睡上一觉,把一切交给时间。
等醒来后,她的头脑一定会更加清醒,更加理智,才更容易做出决定。
江生看着她闭上了眼睛,才轻轻的叹了一声。
其实慕昭昭此时的迷茫,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若她想要坚持从前的决定,回到烟溪村,又怎会如此矛盾?
正是因为想要回到夜无殇身边,才会难以抉择啊。
她垂眸,轻轻帮慕昭昭拭去眼角的泪,却发现她手里紧紧攥着玉佩,好像在祈求母亲能给她一个答案。
本是无心看着那枚玉佩,可下一瞬,江生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冷霄明明说玉佩碎了,她曾在夜无殇的房里看到过散发着荧荧绿光的夜明珠……
再联想到夜无殇默默为慕昭昭做的事,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阿……”
刚想出声把这件事告诉慕昭昭,可看着她呼吸均匀的样子,她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等她醒来再说不迟。
客栈一楼的堂子里,往来旅客络绎不绝。
宫飞掣与季流年相对而坐,两人却只分别低头品着自己眼前的茶水,相顾无言。
等待的时间里,几名打扮普通的行人先后进入客栈,坐在不同的角落,叫了酒菜,独自用着。
但他们却有着同样的动作——眼神不时往季流年和宫飞掣身上瞟,再悄悄掠过二楼慕昭昭的房门,然后不留痕迹的挪开,好像只是漫不经心毫无意义的一瞥。
几人十分不起眼,也不惹人注意,季流年和宫飞掣又都各自怀揣心事,自是没有发现他们的不同寻常。
二楼客房里,慕昭昭薄薄的眼皮下,眸子快速的转动着。
大概是心里有事,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实,一直在做梦。
梦里的画面十分混乱,但大都与夜无殇有关。
梦里的他,在面对她时皆是一副可恶的嘴脸,不是骂她就是凶她,还会用最恶劣的语言来羞辱她。
可是一转眼,他就为她杀了柯承锦,断了封如烟的手指,让他们再也不能来害她。
她还梦见了他浑身血淋淋的模样,背上的皮肉全都被鞭上的倒刺刮掉,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最后的画面,是他大婚。
皇上指了一个地位十分尊崇的女子给他,典礼上,他用红绸牵着他的新娘,一步一步走进洞房。
她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只是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可他却像聋了一般,无论她怎么喊,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夜无殇!”
她尖叫着他的名字,从噩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