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慕昭昭的眸光终是一紧,僵硬紧缩的十指,也看出了她的动容。
“家里不是有人在等你吗?你忍心让他失望吗?”
他又低低的吼她,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思。
他明白,那样的事对任何一个女子而言,都是无法承受之痛、之辱、之绝望。
他理解她的难过,但却不允许她沉溺其中。
她帮过他那么多次,而他能为她做的,却不多。
至少在她离开前,还能像从前那样笑一次。
狡猾也好,顽劣也好。
只要笑一次,就好。
见慕昭昭还是低着头,似是不为所动,他急了,上前握住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慕昭昭,你的聪慧呢?你的心机呢?你的胆量呢?
“那天的事,不是你的错,没有人会看轻你!
“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吗?你还是你,还是那个干干净净,即便有些小心机,也瑕不掩瑜的你!
“退一万步,即便发生了又如何?
“哪怕全天下的男人都不要你,我……”
他的呼吸停滞片刻,才接着说:
“我戮幽王府,也永远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慕昭昭被他铁钳一般的大手掌控着,整个人在他的眼前缩成一团。
她怔怔地看着他,仿佛直到这一刻才明白他的用意。
不论是上一次他在水云间审问擅蛊之人,还是今日在这里公开处置王府内奸,都是刻意当着她的面。
他是故意这般折腾她的。
他想转移她的注意,不让她陷在那件事带来的伤痛里。
他想宽慰她。
想告诉她,她仍然是她。
望进他布满恳切焦急的眸子里,慕昭昭的泪水潸然而下。
不管他是大周皇子,还是杀神王爷,此刻的他,在她眼里只是夜无殇。
一个就算不喜欢她,只会利用她,甚至把她当成玩物,却仍然用心安慰她的男人。
这一刻,她被他感动了。
好像满心的委屈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眼泪像开闸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她想痛快的哭一场,恣意的。
像从前一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从不忍着。
可是她这一哭,夜无殇却以为她是更加难过。
他开始变得手足无措,眉头紧锁。
心下一动,他又说:
“如果你介意那天被人看到……”
哪怕他后来闭上了眼睛,但是柳枝后隐约可见的她的玉体,还是被他、被所有人看到了。
她一丝不挂,被那么多人围观、亵渎。
他不忍心说出来,只是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了慕昭昭。
他开始动手脱他身上的铠甲,一身黑甲被他扔在地上,发出厚重的声响。
随后他扯开了自己的衣襟,胸前紧实的肌肉极富张力,赤裸裸的袒露在慕昭昭面前。
他的肤色冷白,因常年习武,健硕的体魄、坚硬的肌肉,带着极强的视觉冲击力,让慕昭昭心惊肉跳。
这样还不够似的,他又动手去解他的腰带。
那副模样,终于让错愕的慕昭昭明白了什么。
他是想在她面前脱光,就像那日的她一样。
如此一来,他就跟她一样了。
她是不是就不会再介意那天她的狼狈?
亦不再介意她那日的遭遇?
“别……”
慕昭昭按住了他的手,眼泪也忘了流,只是感激的望着他。
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天之骄子,居然能为一个玩物做到这个份上。
足够了。
可于他而言,好像还不够似的,他深深的望着她:
“能将那日的事忘了吗?”
慕昭昭瞥了一眼他的胸肌,别扭的转过脸去:
“若是你再脱下去,我只怕日后忘不了今天,会长针眼……”
会开玩笑了?
夜无殇垂眸看着仍按在他手上的一双柔荑,终是低低的笑了出来。
慕昭昭听到笑声,转过脸看他,亦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门外的冷霄和江生,望着这一幕,红了眼圈。
此时的夜无殇与慕昭昭,看起来那般和谐默契般配。
江生忍不住想,若是阿姐日后能嫁给王爷这般的郎君,该有多好。
只有冷霄知道,夜无殇心里的痛。
大概是距离太近,慕昭昭又闻到了那股子药味儿。
而且这药味儿,怎么如此熟悉?
像是她自己特制的金疮药……
上一次,她以为与自己无关,冷着心没问。
可是这一次,夜无殇为了安慰她都要脱光了,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视而不见。
哪怕他一直在利用她。
可是回想当初,她对他,又何尝不是利用?
“你受伤了?”
夜无殇眸光一紧。
只想着安慰她,竟忘了自己背上的伤!
他像碰到了烫手的山芋,连忙退开两步,与她拉开距离。
“一点小伤。”
他忙不迭的整理衣裳。
这般不雅的行为,原应背对着她的。
可因为伤口在背上,他只能硬着头皮当着她的面。
慕昭昭不明就里,上前一步道:
“伤在哪里,我看看……”
“不必。”夜无殇又退开两步,躲开她伸过来的手,态度变得冷然,“快好了,不必麻烦。”
慕昭昭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心中却有些迷茫。
夜无殇为了安慰她,甚至要将自己脱光。
可是面对她的关心,为何又如此抵触?
刚才两人相视而笑的情景,就要让她误会,他也不是完全把她当成玩物,至少看在她帮了他那么多的份上,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真心。
还是她僭越了。
他对她的好,不过是施舍吧。
罢了,罢了。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慕昭昭垂下眉眼,嘲弄的笑了一下。
“本王还有事,先走了。”
夜无殇整理好衣襟,重新穿好铠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冷霄本应跟上,可是脚步却踌躇了起来。
犹豫间,他还是跑到了慕昭昭面前:
“慕小娘子,王爷这么做都是为了你,是好心。距离南才人的忌日还有三天,王爷必须安排好一切,确保万无一失,您多担待。”
冷霄说完,才急急忙忙地去追夜无殇。
慕昭昭那抹嘲弄的笑仍然挂在唇角,她担待什么?
夜无殇做事,向来不顾忌别人的感受,又何时需要她来担待?
不过想起刚才那一幕,她因为柯承锦那件事而带来的伤痛,确实减轻了许多。
这是夜无殇的功劳。
或许换作旁人,不会有这么大的作用。
想起柯承锦,她又不免想起了柯从简。
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又不能手刃凶手,柯从简会如何?
可是,她却没办法再见他。
——
距离南才人的忌日还有两天。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一大早,一顶迎亲的花轿便在震天的鼓乐声中被抬进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