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夜无殇太过生气,导致人人都不敢出声,还是因为慕昭昭受伤,人人心里都在难过,不过就是从马车到王府大门,一个分明算不上什么场面的场面,竟然紧张又冷肃得像打仗似的。
慕昭昭被夜无殇抱在怀里,邓策和冷霄紧紧跟在两侧,江生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几人的脚步。
宫飞掣怀着愧疚和心疼,只想亲手抱着慕昭昭,仔细看看她手上的伤,亲手为她疗伤,亲自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直到她痊愈……
然而,夜无殇却根本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就在几人跨进了王府大门后,宫飞掣随后而来,正要迈进门槛。
却见夜无殇忽然转过了身,冷沉的目光投向宫飞掣,重重的扔出两个字:
“关门!”
“是。”
宫飞掣愣了一下,随即就看到邓策和冷霄两人推着王府的两扇朱漆大门,迅速的关上。
若不是他脚收得快,恐怕就要被夹断在门里了。
“夜老三,你什么意思啊?”
宫飞掣急得把大门拍得砰砰作响,但以他对夜无殇的了解,他知道夜无殇这是生他的气了,而且很严重。
因为理亏,他只能服软:
“三郎,我知道这次的事是我不对,我带昭昭出去,却没能把她好好的带回来,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她。你先开门让我进去好不好?我当面给她、给你道歉还不行吗?你总得给人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拍了半天,门内没有一丝回响。
宫飞掣气急败坏的踹了一脚大门:
“夜老三,你太过分了!总得让我知道她伤得如何吧?”
他知道,以夜无殇的脾气,今日是断不会让他进府的。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真是弄不明白了,夜无殇不是不喜欢慕昭昭吗,为何还会如此愤怒暴躁?
而且刚才在长公主府,他居然为了她大开杀戒,甚至不顾太子在场。
这好像是第一次,他没有顾忌太子,也就是说,他做好了会被皇上问责的准备。
宫飞掣心中不禁为此震动,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王府的朱漆大门,转身离开。
夜无殇一路将慕昭昭抱进了栖子堂,这个除了阮娘以外,只有她逗留过的院子。
他小心翼翼的将慕昭昭放到了他的床榻上,好像她是琉璃做的,稍一用力就会碎掉似的。
瞥了一眼她只能擎在半空的手,血液已经凝固,十根手指又红又紫,肿得厉害。
还有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因为被掌掴数次而肿得像两个馒头,上面还能清晰得看到横七竖八的指印。
他眸光一沉,转身就朝邓策和冷霄咆哮:
“徐常明怎么还不到?”
邓策诚惶诚恐的回:
“回王爷,回来的路上已经派人去请了,快马加鞭,估计再有半盏茶的功夫也该到了。”
“去催!”
“是。”
在夜无殇的盛怒之下,邓策哪敢耽搁,转身就跑了出去。
慕昭昭到现在也搞不清夜无殇的雷霆之怒源于何处,她认为原因无外乎有二。
第一,因为长公主没有事先知会他,便动了他的人,所以他很生气。
第二,因为她的缘故,他与长公主起了莫大的冲突,甚至还在太子面前失态,落了把柄,故而怒气横生。
这两点都与她有关,所以她很有理由怀疑,若不是她此刻受伤严重,他很有可能像上次一样罚她的跪,或者更狠。
还是想办法自救吧,想来想去,阮娘是她现在唯一的靠山了,所以她要马上回到清心园去,那里最安全。
于是她战战兢兢的试探着:
“王、王爷,徐常明是谁啊?”
她不知道夜无殇有多生气,就是觉得从在长公主府见到他那一刻开始,直到现在,他眼中的怒火仍在熊熊燃烧,似要摧毁一切。
闻言,夜无殇转过身,就连此刻看着她时,似乎也难以压制胸中的怒气,冷冷的扔给她两个字:
“军医。”
“军、军医?”
慕昭昭坐不住了,只觉得身下的床榻有些烫屁股。
她何德何能,居然要劳动军医来给她治伤?
谁不知道夜无殇自打领军以来,便事事以军营为先、以将士为先。
若遇粮草紧张,他必先让将士吃饱,自己哪怕食些残羹冷炙也绝无二话。
若遇危急关头,他必先让将士安全撤退,自己垫后。
每逢对阵敌军,他必身先士卒,亲打头阵。
正因他如此事事以将士为先,又治军严明,令行禁止,所以军中的将士们都以他马首是瞻,敬畏的同时,更是信仰一般的将他奉若神明。
此时虽然太平盛世,但他却要把军中的军医调遣来此,这真是让慕昭昭受宠若惊,又如坐针毡。
“妾、妾怎么敢?”
慕昭昭吸了吸鼻子,作势就要下床。
“王爷,妾还是回清心园去吧,这点小伤,妾自己就能处置……”
“小伤?”
不待她说完,夜无殇就咬牙打断了她。
慕昭昭吓得刚要挪到地上的腿立刻缩了回来,因为此时的夜无殇仿佛一匹恶狼,好像随时都会扑上来咬断她的脖子似的。
太可怕了。
慕昭昭连疼都忘了,费力咽了下口水,又试探着:
“就、就算不是小伤,也不用劳动军医,王爷为了妾,将军医大材小用,实在是折煞妾了。王爷莫是忘了,妾原本就是医士,实在不行,妾还可以去找济善堂的师兄……”
“住口!”
夜无殇突然变得气急败坏,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
“再多嘴一句,本王就割掉你的舌头!”
慕昭昭哪里还敢多嘴?
她只是不想再待在这里,所以找个借口离开罢了。
因为夜无殇的气场太诡异了,诡异到令人窒息。
其实就连夜无殇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愤怒,甚至愤怒到失去理智。
只觉得在他看到慕昭昭的双手被套在拶子里时,在看到那双曾经将他从暴烈的马背上拉到自己身后的柔弱小手变得鲜血淋漓时,在看到她脸上的胎记因为被数次掌掴而红肿得看不出本来形状时,他就好像一匹脱了缰的烈马,失去了理智。
那一刻,他恨不能将长公主和封如烟像十年前那只猫一样,砍成两截。
恨不能血洗整个长公主府,让它永远不覆存在!
直到此刻,他仍然无法冷静下来,也许他还在生气,但却是生自己的气,生她的气。
气他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如此丑陋的女人牵着鼻子走,更恨她怎么会有这种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