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些边军搜到了北阴边界哨卡处,北阴军也不知是心大,还是提前得了消息,看见有东彦军在附近活动,也并不激动,于高处淡定喊话“此乃北阴边界,请速速离去!”
东彦军便也喊起话来“我等奉命搜拿一名面容被毁的逃犯,兄弟们可曾见过?”
北阴军答道“不曾。请速速离去!”
“可否放我等入境稍稍搜寻一番?”
“不可。请速速离去!”
东彦军还要再喊,北阴军所有人从背上取下单兵弩“再不离去,休怪我等不客气。”
东彦军齐齐后退数步,觉得应该不在那弩的射程范围内,便又喊道“莫要猖狂,尔等还敢引战不成?”
话刚说完,北阴军就有一人动了,七八枝弩箭嗖嗖射了过来,最近的一支扎在东彦军前排的脚边,将他们骇了一跳,还未及反应,第二拨又到,竟是连发,北阴军又有人高声警告“再往前一步,就不是扎在地上了。”
东彦军一退再退,觉得这弩有些厉害,决定还是先禀了将军再说。
彼时纪彦清也在,他听闻步天行失踪的消息,赶回了军营,正在与步镇北商议对策。
步镇北听闻将士来报后,显然兴趣不在寻人上,而是问道“一发七八矢?连发?单兵弩?”
连发且一发多矢的弩通常都是大型攻城器械,一台弩机需要操作的人数众多,东彦不是没有弓弩兵,但最多一发三矢、且只能一发之后便要手动装备箭矢。
箭装在弩上越多,箭匣便会越大,且更重,而且用箭多,耗铁便多,很少会大批量配置军中。
北阴什么时候这么奢侈了?
步镇北沉吟了片刻“得想法子将这驽弄来看看……你们先不要去招惹北阴那边,待陛下的旨意到了再说。”
他已写了请罪折子命人快马加鞭送往圣京了,只等回音。
纪彦清则道“既然我东彦境内查不到下落,那的确最有可能是在北阴,不若由我等先潜入北阴探查一番。”
步镇北点了点头“可。”
纪彦清不受步镇北管辖,但像纪彦清这拨人确实出入境方便一些,他们人数不多,即便没有通关文牒,分散花些银钱随过路的行商混进去便可,最不济,还可以凭着武功高强抢别人的通关文牒。
但步镇北不知,纪彦清有隶元上府开具的通关文牒,四国任他来去自如。
……
那日纪彦清等人以缉拿卫子卿的借口出营后,就迅速赶到约好的镇上与陆奇年会合。
刚走到那妓馆大门,就被门两侧的泥腿虬髯汉子拦住了,一人怪腔怪调的说“想进去?先拿万两买路财来!”
纪彦清一愣,心道这哪来的二货?
他浑身上下就掏不出万两来。
纪彦清向来心狠手辣,当下噌的一下长剑出了半鞘“让开,否则休怪爷辣手无情。”
那两人齐齐后退了两步,另一人“呸”了一声“还是这么心黑手黑!”
纪彦清听见这声音瞬间就笑了“浑小子,敢讹你纪大爷的钱财。”
原来竟是宋辞与闻钊。
待纪彦清等人走进堂内,一个半老徐娘的老鸨迎了上来,“哎哟,这几位爷,稀客啊……可有心仪的姑娘。”
纪彦清将她略有些褶子的脸仔细打量了一番“就你了,今晚好好伺候爷。”
那老鸨飞起一脚直踹他面门,纪彦清赶紧跃开,嚷嚷道“许久不见,芳官就是这么待客的?有没有人管管?”
一个面目平平无奇、身材却很不错的男人从二楼一跃而下,和纪彦清你来我往了好几招,直到纪彦清讨饶“娘子救命!”
那二楼看热闹的女子用扇子掩了唇“你怎就这么不受人待见?”
纪彦清在妓馆里待了两三日,发现陆奇年要么是顶着一张纵横交错、惨不忍睹的脸,成了这家妓馆的东家。
要么又换成了这平平无奇的模样,成了妓馆里的常客。
而赫赫有名的明负雪,居然顶着她自己的那张脸,稍加修饰,成了这里一名艳冠群芳的妓子。
纪彦清觉得这两人是当真般配,一个疯,一个纵。
而他自己则被傅雪改造成了纵欲过度的嫖客模样。
步天行和渚清来到妓馆时,纪彦清等人就坐在前堂里听陆奇年弹琴。
都是熟人……而步天行与渚清,一个也没认出来。
再后来,纪彦清便带着晕过去的渚清返回了边营附近,埋伏在林子里,待沙白领人出来挖树,纪彦清便将除了沙白以外的军中人全杀了,包括还昏迷不醒的渚清。
不但给他换上了沙白的衣裳,到最后还削了他的脸。
做完这一切,纪彦清则带着沙白往东彦的西边追赶,赶上了一队人马和一辆马车。
沙白跟在纪彦清身后将人大致瞄了一遍,与步天行和渚清一样,一个人都没认出来。
直到一人用马鞭指着马车,对他说“上车。”
沙白吃惊的望了过去,那人戴着斗笠,脸藏在阴影里,于还朦胧的夜色中,显得下颌线条挺直刚毅,但声音却是女声。
而且很耳熟。
沙白不敢多问,下马往马车里钻,只是他刚钻进一半身躯,便又后退着退了出来。
马车里躺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似乎睡得很香。
沙白茫然的看向刚才让他上车的人。
那人轻笑了一声,似乎知道沙白的顾虑,“自家的主子认不出来了?”
沙白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
马车里正是被喂食了软筋散又乔装成女人的步天行。
步天行生得白皙俊俏,作一身女儿装扮再被精心化过妆后,竟毫无违和感。
沙白阴沉着脸盘坐在他身边观察了一会,确定步天行还活着。
沙白心里不大明白,他们为什么还留着步天行的命。
明明当初纪彦清问他‘想不想要步天行的命’。
他当然想,他根本不知道纪彦清所图为何,他对纪彦清一无所知,却仍是与纪彦清之间产生了一系列孤注一掷的合作。
他真的是豁出命的去为沧浪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