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胡酋长阿布都拉这番友善的表态,也是让李元德和董尚义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们在途中设想了可能遇到的种种情形,最为担心的就是本地统治者对他们这样的外来者充满敌意和戒备,导致双方无法顺利沟通。
但没想到这希胡酋长居然对海汉还有所了解,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好感,这对此行的任务来说可就算得上是极大的助力了。
李元德随即表示,自己一行人的到来,是为了在海汉与希胡部落之间搭建起贸易渠道,今后会有更多的海汉商品,漂洋过海来到希胡部落的领地。
董尚义随即递上了一本名录,包括了百余种商品,全是海汉专为出口贸易所准备的一些特色商品。而且这名录上的大部分商品,他们都准备了用于展示的样品。
从海塞卜出发时,海汉使团所携带的行李中,一半是个人物品、口粮和防身武器,另一半就是各种打包好的展示品。
这既是为了向谈判对象表明海汉开展贸易活动的诚意,同时也能让对方看得见摸得着,切实感受到海汉商品的价值所在。
阿布都拉听闻他们还带来了样品,顿时也来了兴趣,便要求他们立刻呈上观赏,也顾不得眼下的会谈进程了。
于是接下来就进入到了商品展示环节,李元德和董尚义轮流登场,为酋长解说各类商品。这样一直持续到午饭时分,也才看了一小半展示品而已。
阿布都拉随即宣布开宴,李董二人也终于知道,为何这位酋长会有着阿拉伯人中少见的肥胖身材。
仅是供给阿布都拉一人的食物,就摆了满满一桌,以羊肉和鱼肉为主,另有奶酪、面饼等,大大小小的碗盘近二十个。
照李元德估计,五个自己都未必吃得了阿布都拉面前那一桌。而董尚义的表情,也同样是掩饰不住的震惊,心想这酋长一餐,估计就够自己吃三天了。
阿布都拉胃口极佳,一边与他们商谈贸易,一边不停进食,那张嘴仿佛无底洞一般,不断将各种食物填进去。
两人吃饱喝足之后,只能是继续充当陪客,看着阿布都拉又吃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他们开始寻思这顿午饭是不是要一直持续到晚上,阿布都拉才心满意足地擦嘴宣布到此为止。
下午继续商品推介,阿布都拉感兴趣的东西不少,一边看一边下订单,让两人都觉得这趟沙漠之行总算没有白来。
至于有关海塞卜的问题,当天直到会谈结束也没能提及,只能推迟到次日。
翌日,两人见到酋长后,便将海汉希望使用海塞卜地区建设港口和长驻机构的想法,一一告知了对方。
他们的说辞很是婉转,并未主动提及驻军及归属权等话题,期望先哄得阿布都拉答应,之后再慢慢商谈细节问题。
但这阿布都拉虽然外表痴肥,却并非愚钝之人,听完他们所说之后,只是笑着摇头道:“我以为你们是商人,没想到跟葡萄牙人一样,也是为了我们的土地而来!你们接下来是要告诉我,在希胡部落的土地上修建了港口和商栈之后,这土地就要归属于贵国了吧?”
两人听完翻译之后,心中都是一沉,没想到这酋长似与外界接触不多,但见识却不差,竟然这么快就能看破自己的真正目的。
酋长语气不善,面对这样的指控,他们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李元德道:“尊敬的酋长,我们和葡萄牙人可不一样,并不会强占希胡部落的土地。我们想做的,是通过与希胡部落的合作,让海塞卜这个地方得到更好的开发利用,创造出更多的财富。”
董尚义也接着说道:“这不是单方面的强占和掠夺,我们也会收购希胡部落的出产,并且为您的部落子民提供高收入的工作岗位,帮助希胡部落变得更加强大!”
阿布都拉听完之后仍是摇头道:“你们所说的这些话,葡萄牙人也都曾经对我的祖上说过。希胡人没有答应他们的要求,葡萄牙人就试图使用武力强占我们的土地。当然,最终他们失败了,希胡部落的战士英勇无比,绝不会容忍外敌入侵!”
对方话里已经明显有警告的意味,李元德只好继续解释,称海汉并无占领海塞卜的意图,只是需要在波斯湾设立一个港口,以便后续开展贸易活动。
而董尚义则认为,李元德的说辞并未抓住对方的需求,或许阿布都拉的拒绝,只是因为海汉所提供的条件对他来说无关紧要,远远比不了维护部落领地有意义。
再次遭到阿布都拉的否决后,董尚义主动接过了话头:“尊敬的酋长,请告诉我,您和您的部落最需要的是什么,或许我国可以助您一臂之力。是想让您的部落丰衣足食,还是武力昌盛荡平周边?”
“就算是您想让希胡部落迁居到一个水草丰茂的地方,也不是不可能的。只要您提出条件,我们都将尽力予以满足。”
阿布都拉听完董尚义的话之后,慢悠悠地反问道:“真的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吗?”
董尚义一听有门,连忙应道:“那是当然,请酋长明示。”
阿布都拉道:“海塞卜这个地方,是我希胡部落祖上起家的所在,对部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千百年来,我们都拒绝让外来者在当地定居,以免打扰到祖先的灵魂。”
“但如果祖先得知这片土地能够得到更好的利用,为子孙带来更富足的生活,他们应该也会赞成让海塞卜变成一个繁荣的港口。”
“我有几个小条件,一是海塞卜必须归属于希胡部落,永不可变更;二是海塞卜的经营必须有希胡部落参与,并且港口经营获利要与部落平分;三是当地进驻的海汉人需限制数量,不可过多。”
阿布都拉所提的三项条件,几乎不可能得到钱天敦的认可,但李元德和董尚义却是再次松了一口气。既然对方愿意提条件了,那就表示此事还有谈判余地。
而且阿布都拉反复强调海塞卜对希胡部落的意义,甚至搬出了祖先,这样的措辞通常都是代表了一个潜台词,那就是得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