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旭站在池边,脖颈上还缠着纱布,被沈鸢刺杀的伤口不浅,要是沈鸢再多刺入一寸,他必死无疑。
楚旭压下胸口的烦躁,看着卫衍的变化,暗自咬了咬牙。
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还出了问题,竟然是卫衍有了这么的缺漏。
卫衍在见到沈鸢以后的反应出乎他的预料,楚旭从怀里拿出一个黑匣子,打开盖子,里面是几条以人的记忆为食的枯忆蛊虫。
楚旭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把蛊虫放进了血池。
“等你全部忘却,再放你出来好了。”楚旭转身离去,独留卫衍一人泡在血池中。
楚旭一直觉得,卫衍忘记沈鸢会是迟早的事情。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入骨的东西是不可磨灭的。
哪怕卫衍真的有一天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记得了,但是只要他还活着,只要站在沈鸢的面前,身体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关节,都会提醒着他,面前这个女孩是他深爱着的人。
拂晓将至,沈鸢坐在房间里,一晚上都没有睡,右手给左手的伤口缠着绷带,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
如今她身后已经没有靠山,也没有退路,从在对楚旭动手的那一刻起,就是对他的宣战,现在她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必须小心谨慎。
其实她昨天不该和楚秀划清界限的,但是她就是不想利用楚秀。
单手包扎不方便收尾,沈鸢口手并用的,最后也绑得松松垮垮的。
外面院子的门被敲响,沈鸢出了房间,空气里的凉意入骨。
沈鸢拿开门闩开了门,门口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少年长着一张娃娃脸,若是蒙上他的下半张脸,很容易便能认出他是阿辙。
女人长相妖娆,身上的衣裙也穿的随性,身材凹凸有致,红唇微翘,一双媚眼暗含秋波,让男人看得心酥,“属下秋蝶见过主子。”
之前她和卫漓潜藏在南疆的势力和眼线被楚旭铲除不少,但也还有不少余留,没有她和卫漓的命令,他们藏在暗处不敢贸然行动,直至今日沈鸢回来了,才敢冒头。
沈鸢对秋蝶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合上院子的门,落了锁,手中的钥匙也被她从门下的缝隙里塞进了院子里。
结果还是只住了一个晚上。
“走吧。”
天空忽然按了下来,落下绵绵细雨,这好像是南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沈鸢随阿辙和秋蝶离开了巷子,楚秀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院子空荡荡的,房间里的被褥都没有掀开过的痕迹,只有厨房看得出来昨晚烧过火。
……
一眨眼,三个月的时间从指间流逝,从第一场春雨到入夏,从十七岁到十八岁。宫中少了大明国师沈鸢,宫外林府中多了一位名为林鸢的大小姐。
花街翠娥居,莺莺燕燕,香风扑鼻,老鸨招呼着楼中的姑娘们招呼客人,看到那些出手阔绰的少爷老爷们,脸都笑皱了。
一位唇红齿白的小公子走进翠娥居,原本还招呼着客人的秋蝶眼中一喜,连忙靠了过去,“这不是林小公子吗?您都多久没来看奴家了!”
站在秋蝶旁边,小公子都还没她高,简直就像是被大姐姐欺负的小孩一样。
“给,上次你不是看中这胭脂了吗,特意给你带了一盒。”
秋蝶接过,心花怒放,忍不住偏头在小公子白嫩嫩的脸上留下一个显眼的唇印。
小公子嫌弃地撇了撇嘴,扯过秋蝶的袖子,把脸上的唇印擦掉,“人呢?”
秋蝶幸灾乐祸地一笑,道:“二楼天字房快活呢,这回被抓到,回去得被林大人扒皮抽骨了去。”
小公子挑了挑眉,道:“林老爹现在可在花街门口拿着棍子等着他呢。”
这位小公子不是别人,正是三个月都有音讯的沈鸢,只是现在她有了新的身份,林府的大小姐,林鸢。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做好准备了。
沈鸢扶着阑杆上楼,左手手心的烫伤早已痊愈,当时却硬生生地破坏了手心的掌纹,像是在强行逆转自己的命盘一般。
天字房里,一位纨绔少年正被一群美娇娘包围着,“林小公子,奴家给您剥了葡萄,您尝尝……”
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脸上的青涩稚气都还未褪干净,对围在他身边的女人心里感到嫌弃的同时,却偏偏又硬要逼着自己去适应。
他才是真正的林小公子,酆州第一富商之子,林洛。
葡萄塞到他嘴边,林洛盯着那葡萄看了许久,最后像是要吃毒药一样张大嘴巴,“啊……”
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沈鸢拿手中的折扇敲了敲门,发出声音,“林洛,你爹喊你回家挨打。”
林洛张着嘴,看到来人,才刚入的葡萄都从嘴里吓掉了,“阿姐!你你你怎么来了!”
“要是让娘知道爹进了花楼,腿都给他打断了去,他不能进,所以就让我进来抓你了啊。”沈鸢摆了摆手,那些姑娘默默退下。
房间里就剩他们姐弟两人,林洛盘腿坐在床上,鼓着脸,眼神幽怨地看着沈鸢,道:“我不回去!”
沈鸢也没给别人当过姐姐,尤其是这个弟弟还这么闹心,有些不耐地道:“上次去赌场差点被抓着剁手,这次你又跑来青楼做什么,打算开荤呢?你这个月闹什么呢,和爹吵架了?”
林洛耳根微微泛红,磨磨唧唧地开口问道:“爹说你要入宫。”
“嗯,是啊。”沈鸢点了点头,也没瞒着。
林洛被沈鸢这无所谓的语气给气着了,从床上蹦起来,道:“你想嫁给王上吗!我不许你去!”
“嗯?”
“那暴君又是个残废,脾气还不好,暴虐无常,你进宫就等于送死啊!你绝对不能去!”林洛年纪小,又是被宠着长大的,从小没吃过苦,性子直率又急躁,这一急什么话都敢往外吐。
见沈鸢不回他话,林洛在床上走来走去,一副为她操碎了心的样子,“爹也真是老糊涂了,咱家好好经商多好啊,非要和官场扯关系,真是气死我了……”
沈鸢总算是听明白林洛这段时间叛逆的原因了,失笑道:“谁说我进宫是要嫁给王上?你听谁说的,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