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天牢里都压着的是死刑犯,过两日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而不能饶恕的重犯在新帝登基前就要处理干净。秦皇后听着里面无数哭嚎声,默默地落下了眼泪。
终于在一间比较干净的牢房里,秦皇后看到了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上面窗口的卫晟。
龙袍换成了囚衣,墨发凌乱的披散着,但是并未见他露出一点惧怕或是颓败的神情,反而更多的是一种茫然。
“晟儿……”秦皇后颤着声蹲了下来。
卫晟并未转身,而是柔着声道:“母妃来这种脏地方做什么?”
“晟儿,你别怕,母妃一定想办法保住你。”秦皇后擦了擦脸上的湿润,然后让身边的宫女把食盒放下来,“这天牢冷,饭菜也不好,以后每天母妃都来给你送饭,你别害怕……母妃不会让你死的。”
“不可能了。”卫晟忽地叹了一句,秦皇后愣住,不知晓卫晟的意思。
随后又听卫晟道:“卫漓不会再让我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你不用再在我身上期待什么了。”
秦皇后泪如泉涌,捂着脸呜咽着哭道:“对不起……晟儿,是母妃错了,是母妃错了!我们不争皇位了,母妃不要什么,母妃只要你平安长乐,只要你平安的陪在母妃身边就好!”
“都是母妃的错,都是……”秦皇后说不出话来。
回想卫晟的人生,秦皇后才发现,她对卫晟灌输的永远都是争夺皇位,让他为了争夺皇储而活。小时候连卫衍都会对她撒娇卖乖,而她的儿子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学会了隐忍和伪装。
卫晟的童年从未幸福过,回首往事,秦皇后才发现自己从未有一天将卫晟当做一个单纯的孩子去疼爱。
卫晟很是平静地背对着秦皇后说道,“争权夺位就是我活着的所有意义,只可惜我还是失败了,如今事已成定局,我继续活着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窗口上落了一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卫晟的心忽地平静了下来。
他好像从未这样轻松过。
“无论等待我的是什么,我都接受,活也好,死也罢。”卫晟风轻云淡地说道。
“不是这样的,晟儿。你不能丢下母妃一个人,母妃一定会保住你的。”已经不想再去争夺皇位,卫晟感觉自己的人生好像已经走到了尽头,面前都是雾茫茫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母妃,我累了,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窗边的麻雀飞走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牢房变得阴冷,一直到秦皇后离开,卫晟都没有转过身来看她。
肩上的伤口溃烂,每痛一次,卫晟就会想沈虞一次。
越痛就越想,想起和沈虞一起度过的每时每刻,眼前雾茫茫的道路好像变得清晰了一些,所有道路的尽头,都是沈虞。
……
沈鸢的病情时好时坏,刘太医半步不敢离开,就怕床上这位小祖宗下一秒咽了气。
如今秦王府上下也是一片惨淡,秦王世子在战场生死不明,秦王世子妃又重伤不醒,而秦王出征在即。
沈虞去白马寺为沈鸢求了平安符回来,压在沈鸢的枕头底下。
“鸢儿,你可快些醒来吧,不然姐姐都不敢离开长安了。”
“等你醒来,我想离开长安,也不想回战场了,一路游山玩水,潇洒过完一生也好。”
“齐王后日就登基了,卫晟本来应该被判死刑的,不过秦皇后好像在保他,甚至还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只求齐王能放卫晟一条生路。”
提起卫晟的名字,沈虞的声音轻颤。
她和卫晟还没有解除夫妻关系,直到现在她依然是卫晟明媒正娶的妻子。
“好了,你好好休息,明日再来看你。”沈虞和沈鸢说了会儿话,然后便离开了。
四皇子府被封,沈虞便回了忠义侯府住着,没想到宫中来了人,说齐王殿下要见她。
沈虞心中大概也能猜到卫漓寻她所谓何事,只是她心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鸢儿醒了吗?”卫漓见到沈虞,开口便是先问沈鸢的事情,现在他不便出宫,也只能向沈虞询问一番沈鸢的伤情。
沈虞摇头,但还是安慰道:“但刘太医说鸢儿的情况今日有所好转。”
卫漓点了点头,心想着一会儿再让太医院多去几个太医看看。
“殿下寻我进宫可是为了卫晟的事情?”沈虞开口问道。
卫漓看向沈虞的目光有些复杂,他道:“卫晟犯下太多错,理应处以死刑,后日行刑,不知你是如何想的?”
沈虞的唇动了动,她本以为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说出任由卫漓处置的话,却发现自己的做不到。
卫晟用最粗暴残忍的方式把她夺了过去,闯入她心间,卫晟爱她爱到入骨,也同样强迫着沈虞给他回应。
他做到了,沈虞对他动心了,卫晟手段肮脏卑鄙,表面温雅如玉,内里却脏透了,烂透了。但是卫晟的心里却还是留着一处不染纤尘的角落,那里装着她。
“用我一身功绩,换他一命,可以吗?”
……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卫漓坐镇长安,朝堂上血洗一回,四皇子的旧部全部被换下,科举在即,广纳贤士。
四皇子并未处以死刑,但被逐出族谱,没收所有家产,贬为庶民,并且永远不得踏入长安城半步。
秦王受命领兵出征,势必要夺回月城,击退南疆军队。
秦王世子妃在新帝登基后半个月才悠悠转醒,因有从龙之功,又师出萧南山,能窥星辰天象,断龙脉吉凶,被封大明国师。
圣旨一出,全城皆叹。
除夕来临,长安城并不像往年那般热闹,秦王府也是连张福都没有贴。
沈鸢每日按时吃饭喝药,除了沈虞来时会和她说说话,便极少与其他人开口讲话。
伺候她的下人每次来时,都是见到她坐在床上看书。之前有一个小丫鬟眼尖地瞥见沈鸢每日看的书不是别的,而是南疆地图。
沈鸢伤得不轻,一直养到开春,才能正常走路。
而沈虞也要辞行了,离开长安,沈鸢则是选择继续周旋在权力中心,姐妹两人选择的道路从未一致过,但是她们相连的血脉不可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