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总可着劲儿气人!”闻人语似嗔非嗔地瞪了一眼燕名骁。
她有些心疼总被燕名骁冷不丁的一句话堵到内伤,无奈叹息的爹爹。
燕名骁很自然地执起她指若纤葱的手,若有似无地轻吻了一下,“我只是阐述事实罢了!”
闻人语因着他的话,瞬间恍神,燕氏真的会与闻人世家翻脸么?
太曾祖父建立的铁甲卫,难道就是为了以备万一?
“我在想,若陛下真的与爹爹有了间隙,你会怎么办?”闻人语心血来潮地问。
燕名骁不假思索地回道,“只要你无事,其他人再怎么闹,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闻人语心里一甜,抬头注视着他的目光,越发沦陷。
无论何时何事,这个人总会将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什么其他人,那可是你我至亲!”她更像是存心逗他,挑着他的语病。
“总归不会看着他们闹出性命就是了!”他云淡风轻地说道。
其实闻人语也清楚自己方才那般想法,其实纯属多心,别说闻人世家与皇族这许多年盘根错节,休戚与共,即便有所误会,也不可能闹到台面上来,动荡国本民心。
就是凭借着陛下和父亲这么多年铁一般的交情,他们也绝不可能闹到君臣失和的地步。
但就因为闻人世家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府里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引起轩然大波。
这一日,燕逸尘亲自到了闻人府,探望闻人家主,还带了许多的礼来。
“殿下,我们家主说,您的好意他收下了,但朝臣若与皇子来往过密,传了出去,不管于您,还是闻人世家,都是大损而无一利,所以您还是将这些礼带回去吧!”丁伯很是谨慎地回着话。
燕逸尘身为皇子,特地登门拜访,还吃了如此不婉转的闭门羹,心里自然不舒服,只是面上还尽力维持着,“多谢闻人家主提点,只是逸尘久不在京中,今日来此,实是出自一个晚辈应尽的礼数,并无他意,还请管家转达。”
“是是是…”丁伯擦擦汗,连声应下来。
老管家心里正纳闷着,家主一贯是个随和且思虑周全之人,此番怎么连人都不见,还直接让他来回这三皇子呢!
未免…太驳人颜面了些。
闻人语原本是见着主院热闹,好奇过来瞧一瞧,谁知竟撞在了气氛尴尬的当口。
人家毕竟是皇子,总不见得父亲已经让人吃了闭门羹,她这当女儿的,再视而不见,于是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请安,“三殿下金安。
燕逸尘原本就想找个机会见见闻人语,只是苦于找不到借口,如今正巧碰上了,自是欣喜,连忙道,“语妹妹免礼。”
燕逸尘看了她一眼,由衷道,“这些年不见,语妹妹出落的越发容色倾城了!”
“殿下谬赞!”闻人语被他左一声语妹妹,又一声语妹妹喊得直起鸡皮疙瘩,面上却还得不动声色地应付着。
幼时,闻人语倒时常会见到燕帝的这些儿子们,他们也一贯谦让,甚至宠着她,只是这么多年未有交集,早就与陌生人无异了!
这般亲昵的称呼,倒真难为燕逸尘还能叫的出来!
“因着父亲这几日头风又犯了,实在不便见客,还望三殿下体谅。”闻人语很是诚恳地说着。
“原来如此,可请医圣看了么?闻人家主乃我朝股肱之臣,可要多多保重才是啊!”燕逸尘关切道。
他哪能不知道,这是闻人语随口编的,给他一个台阶下呢!
今日,燕逸尘之所以到这闻人府来,明面上说是拜访,实则,是为赔罪来的。
事情,是因燕逸尘的母妃,沐贵妃而起。
从燕逸尘回朝那时起,沐贵妃便对儿子的太子之位,抱了势在必得的决心。
前些年里,皇后离宫清修,便由沐贵妃打理一切后宫事务,位同副后。
沐贵妃原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姿色也算不上绝佳,可燕帝看重了她做事谨慎周到,性子也平和,便索性将后宫之事交给了她。
哪怕皇后回宫,也一向懒得在那些琐事上多用心思,因此沐贵妃手上该握的权,也没有少半分。
十数年的尊荣,即便再和缓的性子,也难免多了一丝野心。
原本燕南惜挡着,燕逸尘没有回来也便罢了!
可如今,太子之位悬而未决,七个皇子又独独燕逸尘和燕元昭两个人回来了。
这让沐贵妃心里,怎能不升起从未有过的热切希望!
她虽是深宫妇人,却也知晓,此番燕逸尘若能得了闻人世家相助,这太子之位必定是十拿九稳的。
于是,她便多番提醒燕逸尘,拉拢闻人佑乃重中之重。
燕逸尘虽然孝顺,但并不是心无城府的愚鲁之辈。
“这些事,孩儿心中有数,母妃且耐心等着就是。”燕逸尘说了这一句之后,便没有下文了。
沐贵妃见他迟迟没有行动,焦心之下便自己想了个馊主意。
让前朝那些素日里受过她些许恩惠的人,找个借口提及了闻人语的婚事。
世人皆知,燕帝算起来已经为闻人嫡女赐过好几回的婚了,可大抵闻人嫡女这一生的福气都用在了她的出身上,婚事竟赐一回折一回。
这独孤朝睿跟闻人语总算青梅竹马,情比金坚,可闻人语不知怎么就悔婚了,不多久,独孤世家也彻底败落了。
随后,陛下又将她许配给了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九公子,闻人语竟也同意了,谁知迟迟未大婚不说,没过多久,人还莫名其妙不见了。
闻人嫡女未婚生子,原是一件伤风败俗的事,可闻人世家愣没把这当成一回事儿,连陛下似乎也因为闻人嫡女的那个孩子,而更厚待闻人嫡女了。
流言蜚语在,疑团未解,又闹出了八皇子燕南惜逼宫,强取闻人嫡女的事儿。
之后,燕南惜也忽然薨逝了,朝廷对此更讳莫如深。
沐贵妃一想到这些,觉得蹊跷的同时,也更觉得闻人世家是棵万年长青的老树,任凭风雨打了多少人,闻人世家依旧还是大燕第一家族。
而燕逸尘若和闻人世家彻底的绑在一起,没什么会比娶闻人嫡女这一招更加牢固。
可沐贵妃只是让朝臣们尽量议论,却没让人在燕帝面前提及。
议论的多了,不让燕帝知道,燕帝也知道了。
“朕已为闻人嫡女许下了一桩好姻缘,你们便不必多操心了。”燕帝说这话时,脸都黑了一半,可还是有人借题发挥,义正言辞道,“陛下,闻人嫡女身份尊贵,岂可配与不知来历的江湖人,望陛下为大局着想,收回成命。”
大燕虽说没有贵族和奴隶这些等级分明的制度,但嫁娶却是极讲究身份匹配,门当户对的。
当初燕帝一开始提及这婚事的时候,朝中便有一些老顽固坚决反对过一次,奈何陛下心意已决,闻人佑也欣然接受,旁人再怎么有意见,也终究是石沉大海。
如今旧事重提,原先的那些老顽固们,少不得更加激动了。
更有甚者,有人毫不讳言地直接在燕帝面前据理力争,说道,“老臣虽不知陛下和闻人大人为何支持这样一门荒谬的婚事,闻人世家身为身为大燕第一家族,却无端招了一个身份成迷,身手不凡的江湖人为婿,万一那人其心不正,利用闻人世家作出危害朝廷之举,那时又该如何收场?”
燕帝怒极反笑,“这婚事是朕允许了的,难道朕还会找人祸害自己不成?”
“陛下,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臣等本不该质疑陛下的决定,但臣等是否可以知晓陛下为何如此坚定,那九公子一非有功之臣,而非王孙贵族,甚至连他姓甚名谁都遮遮掩掩,凭什么得娶闻人嫡女?”
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很快便得到了朝中众人的由衷赞同和附和。
前些年,向闻人世家提亲的门槛都快踏破了,这朝中但凡家中有子,资质又不错的官员们,几乎都有意无意地探过闻人佑的口风,可闻人大人总是轻飘飘的一句,“我家语儿的婚事还是由她自己做主,我这老家伙就不跟着掺和了!”
众人皆以为,闻人嫡女眼高于顶,且凭陛下闻人世家的看重,就算将来闻人语不是太子妃,也总离不了皇室儿媳的命运。
谁知,最后竟跟了个江湖人,还未婚产子!这叫往日碰过闻人家软钉子的那些人怎么甘心呢!
“你们知道什么,那九公子原本就是…”
“陛下息怒,切不可因一时之气而因小失大!”燕帝正激动时,闻人佑及时拦住了他。
燕名骁的真实身份若被公开,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万一被有心之人抽丝剥茧,扯住了断魂涯一事做文章,燕帝即便有千万张嘴长在身上,也难以向天下人解释。
“总之,闻人嫡女的事,朕心意已决,不会更改,谁若再敢多言,朕必不轻饶!”燕帝余怒未消地丢下一句。
“陛下,臣觉得这次的事,似乎有人特意安排。”闻人佑之后单独见燕帝时,心有忧虑地说道。
“提及闻人语的婚事,其目的究竟是为了闻人嫡女,还是为了牵扯出燕名骁?”燕帝沉吟,前者不算什么,他顾忌的是后者。
“依今日的情形来看…恐怕两者皆有!”闻人佑如实说道。
“你的意思是,朝中已经有人知晓了名骁的真正身份?”燕帝眸色沉了几分,燕名骁的身份他从未刻意隐瞒,只是外人并不需要了解的那么详细,更不能利用这件事搅起风波。
“臣一时也摸不准这背后之人真正的意图,我们不妨暂时静观其变!”
那之后,闻人佑暗中派人盯了朝中几位格外热心了一些的同僚们,发现他们其中有一些人跟沐贵妃有所接触,但闻人佑始终觉得这背后,还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在。
“陛下,臣妾此举并无他意,只是挂心着闻人语的终身大事,并无大错啊!”沐贵妃着急辩解道。
“你倒热心的很,还特意让你的婢女在前朝官员们面前提起,你想干什么?搅黄了朕亲自定下的一桩婚事么?”燕帝面上俱是冷意。
“臣妾没有,臣妾只是私心里有些惋惜,才对婢女顺口一提,不知怎么就招了这般祸事!”沐贵妃声泪俱下,很是可怜的模样。
“是啊!你是应该惋惜,毕竟若燕逸尘娶了闻人语,朕的位置十有八九,将来就是他的了。”燕帝干脆直接坐实了这盛传的流言。
沐贵妃心头一震,随即磕头请罪,“臣妾绝无这样的念头,还望陛下明察!”
燕帝一瞬不瞬地盯着沐贵妃说,“谨慎和本分,是朕让你待在这个位置上的最大原因,你千万记得好好揣着,别丢了!可千万别让逸尘,因为你这个母妃,而断送了前程。”
燕帝最终只是罚沐贵妃闭门思过了几日,并未严惩。
燕逸尘才刚刚回朝,若这时惩处他的母妃,会使他的处境难堪。
这日,燕名骁带着燕诺去地宫见皇后,只因燕诺吵着要吃御膳房的点心。
皇后见了小家伙儿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抱着孩子使劲腻歪,燕名骁看的直皱眉,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淡定至极的母亲么?
燕名骁看不下去,便去了外头,才一出来,便见到了燕元昭。
相对于这些日子颇为高调的燕逸尘,燕元昭要显得不起眼许多,就仿佛回朝的只有燕逸尘一般。
“九弟,好歹我们是手足至亲,相见装不识,不太好吧?”两人擦肩而过时,燕元昭用很是轻松的语气说道。
燕名骁顿了片刻,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这时,燕元昭长臂一伸,扣住了他的肩膀。
燕名骁深吸了一口气,隐忍之态尽显,“放手!”
“别这样嘛!既然碰面了,索性好好聊聊,我对你可是充满了好奇啊!”燕元昭似乎一点都不将燕名骁的冰冷放在心上。
“难道没人告诉过你,随便碰我的代价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