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为甚皇上要赐给千雪这么一个冰冷的宫殿,明明是那么爱她的不是吗?
她不能想象在这种寒冷的地方,究竟要如何独自入睡。
心上忽而一滞,想到了在自己来之前的日子里,皇上当是夜夜守着千雪,夜夜用自己的温暖守护着她…妲…
难道,难道皇上是想让千雪在每一个即便他不在她身边的日子,也强硬的让她想着他,思念着他,呼唤着他窀。
没由来的想法让凝文忍不住又颤了下身子,摇摇头,强令自己迅速忘记这样的想法,因为这个想法太过沉重,太过可怕,如果一份爱可以执着至此,那么便已经不是一件被爱的幸福之事了。
见凝文站在那里出神,千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宫里有些冷,恼怒摇摇头,她紧忙去旁边亲自翻找了一些外衣,来披在凝文身上,然后有些斥责般的对小颜说:“小颜,快去给皇后娘娘看茶!”
小颜一愣,这才匆匆赶去。
一时房间安静下来,多了一种莫名的尴尬,许是太久没见的姐妹,今日竟是以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场景再会。
不,确切的说,那再一次的相会,是在夏侯泰册封凝文时,俯瞰天下众臣,俯瞰着俯首在下的她。
“雪儿,你……怪我吗?”凝文突然开口,打破了这样的沉寂。
千雪有些意外,停下手上为她打理的动作,沉默了半晌,失笑,“这句话,本该是我问的。如果你知道……”
如果你知道,为何你会身在宫中,有因为什么或许会经历一场浩劫。
千雪金眸多了一缕动摇,却没能将最后那句话说出口,反倒是她这样的神情,让凝文有些狐疑,刚欲追问,便听见小颜来端来热茶的声音。
凝文及时收住了口,千雪也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然而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再变成一片沉寂,紧接着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皇上驾到”。
凝文与千雪几乎是同一时间看向外面,似是并没想到夏侯泰这么快就来了。
凝文稍显苦笑,侧眸看了眼千雪,“看来,皇上是怕我伤了你,不愿我与你多见面。”
千雪只是勉强回以一笑,双眸中却显出了一份特别的焦虑。突然间上前趁着那沉重脚步还没跨入,也趁着凝文还没有来得起起身去迎驾,她便一把将凝文的手抓住,将其掌心反过。
“凝文姐姐,我已经背叛过泰一次,我不能再背叛,但是……”千雪说着,便用食指在凝文掌心写了几个字。
凝文有些茫然,可当她将千雪所写的几个字连城一词时,美眸猛的一动,脸色也愈发凝重,甚至神情也有些恍惚。
千雪握了握凝文的手,松开,而后先一步出门迎驾。
凝文在房中,呆愣愣地看看自己的掌心,露出一抹复杂的神情,但也有些混乱。
外面脚步声临近,请安声接连响起,凝文也不敢再多作耽搁,咬咬唇,也紧忙出去迎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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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凝文出来接驾的时候,夏侯泰已经赶到千乐宫正院,众人齐跪行礼,“给皇上请安”的声音依旧回荡在院中。
凝文有些懊恼,知道自己的自作主张或许又要让皇上恼怒。
然而半天过去了,夏侯泰却一句话没有说,仅是沉默着。
凝文下意识抬了双眸,结果对上了他正凝望着千雪的视线。这视线与看她时是完全不同的,是带了一份执着的。凝文自知自己在这段情爱里是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所以她先一步开口,道:“皇上,臣妾是来向千雪妹妹探病的,病已经探完,便先行告退了。”
这一次,夏侯泰没有拒绝,而是若有似无点了头,向她略微扬了下指尖。
凝文这才舒了一口气,缓和了精神,侧眸看了眼有些无助的千雪,对她安抚一笑,又对夏侯泰行礼,这才与其他人一同退下。
宫里人稍见稀少,似是都不敢打扰此时的皇上与皇贵妃。
夏侯泰忽而什么都没说,上前几步便将千雪带入房中,并有些不悦的将她强按在了榻上。
千雪有些茫然,又想起身服侍,却被夏侯泰一记冷眼顶回。
“手上冰凉,脸色苍白。”夏侯泰如陈述般低语,而后又用指尖贴服了下千雪的额,“还发着烫。”
他的脸色愈发不好,直接强硬的将千雪塞入杯中,不许她再多乱动,而自己则亲自拿过热水,倒入盆中,为她浸湿白布,再来为她暖暖手脚。
许是太久没有见到如此温柔的泰,千雪一时有些失神了,她任由他为她擦拭着双手,金眸中难得透了些暖意,可又想起凝文,心里边儿总是有份别扭的自责感,遂突然捏住夏侯泰的手,缓缓想要将自己的手扯回,同时说道:“皇上还是不要在千乐宫停留太久,这样会对皇后不利。她……是皇上的妻子。”
千雪说出这句话后,夏侯泰突然停了动作。
只见他忽而一笑,测过眼眸看向千雪,淡淡说道:“那,你是我的什么人?”
千雪怔了一下,也陷入了沉默。
是啊,她也是他的妻子。在这深深宫阙中,她已经被关的太久了,久到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又来自何方?
东卫的礼仪教化、繁文缛节,她好像记得更加清楚。
独独忘记的,就是当初你想和他一起回来时心中的那份雀跃。
房间中,一时陷入了沉寂,只有那来自指尖儿淡淡的温暖,还在提醒着,千雪自己原来还活着。
就在这时,夏侯泰却突然开口:“雪儿,以后离凝文远一些,什么都不要打听,什么都不要管,外面说什么,你都不要理会。”说到这里,夏侯泰稍稍放软了语气,轻握了一下千雪的手,“好好养胎,好好把我们的孩子生出来,朕一定会把最好的,留给他们。”
夏侯泰眸子闪出一抹光亮,如是已经有了什么打算。
千雪的心咯噔一声,全身都因为这句话而变得僵硬,她若有似无地摇摇头,突然用力抓住夏侯太的手。
然话还没说,千雪便被夏侯太突然冷下的视线所打断,夏侯太仅仅是拍了拍千雪的手背,淡淡一笑,“雪儿……不要做忤逆朕的事,不要再一次的违背朕的意愿,也不要再一次的……让朕生气了。”
千雪一怔,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于是渐渐阖了双眸,再次陷入沉默,如是放弃挣扎。
之后的时间里,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空气渐渐罩上了一层寒冷,伴着这本就寒冷的宫殿,一次再一次的冻结着千雪的心。其实她是知道的,这个时候对夏侯泰说的一切,都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因为夏侯泰早已经决定了,她与孩子的未来。
不久后,夏侯泰替千雪,盖上了被子轻柔地抚了抚她的长发,又温柔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便起身离开。
才一出门,夏侯泰眼中的温柔,突然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让人心底发寒的冰冷。
他唤了郑喜,对他说道:“从今日起,加派千乐宫的人手,若是皇后与皇贵妃再有接触,必须第一时间向陈报告,绝不允许再出现今日之事。”
郑喜应了,若有似无的看了眼千乐宫的方向,心里边儿对千雪还是有着一种同情的,他是看着这个爱笑的女人一天天变得如此安静的,也明白皇上心里边有着怎样的焦躁。
就在这时,夏侯泰却突然动了一下唇角,如是想起什么那般问向郑喜:“钟将军那边怎么样了?”
郑喜闻言,半步上前对夏侯泰附耳说了几句话,只见夏侯泰微微一笑,便扬步离开了,
郑喜长叹一声气,抖擞了一下精神,遂跟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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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边,离开后的凝文,急匆匆地向着月华宫走去,在她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轻松,双手紧握,依旧在感受着千雪最后给她写下的那几个字:钟将军。
千雪为什么会写下这三个字,又为何用这样凝重的神情?
凝文越想心里越沉,突然停住步子,对兰儿说道:“兰儿,听闻今日将军府的侍从来宫里了,不知走了没?”
兰儿不知凝文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于是干笑着回答道:“奴婢……奴婢看您今日来千乐宫了,他那边也没什么事情,所以就打发他回去了,不过好像还没有走远,如果……”
凝文眸子一动,突然扬步朝着南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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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凝文终于看见了将军府随从的身影,她顾不得身下的衣袍,急忙又加快了步子,在后面喊了一句,“且慢!”
那随从步子一顿,回身看去,一见是凝文,急忙倒了几步上前说道:“属下给皇后娘娘请安……”随从顿了顿,接道,“方才遇到兰儿,说是皇后娘娘去了千乐宫,所以属下才……”
凝文摇头,几步上前抓住她的双臂,急切说道:“先随本宫回一趟月华宫。”说完这句,凝文即刻回头转身离开。
随从一头雾水,神色略显担忧,遂与自己的属下说了几句话,而后也踏着步子,随着凝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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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月华宫,凝文二话不说便让随从开始汇报钟将军近日的情况,她总觉得,千雪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说起“钟将军”这三个字。
果不其然,一提此事那随从的眼中就布出了些许的闪烁,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老爷……一切如常。”
凝文虽然不问政事,但也看得出这随从话中有虚,突然拍案而起,直指着那随从喊道:“此事关系到钟家上下性命,你若忠于钟家,就绝不许有任何隐瞒。”
随从心上一紧,第一次见自家这位小姐第一次发如此动怒,知道凝文定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故而知道事情也瞒不下去了,抬头直视凝文说道:“老爷近日与门客往来频繁,还有商绅贵胄。时常也会有人拜托钟将军,疏通一下关系,推荐一些人才,入朝为官……也会……总之,近日来巴结老爷的不少……”
凝文双瞳猛地一缩,瞬间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她没想到,她这个皇后才做了几日,他的父亲竟然开始买官卖官,还与商绅联系甚密,大概也插手了不少官办的生意。
难道,皇上对自己的宠爱,是给他的父亲看的吗?
皇上早就料到他的父亲会有次一举吗?
可……怎么可能!
凝文心中越想越怕,只愿自己是多想,可是每每回想起千雪那时的神情,便又不觉得这件事不可能发生。
若是,如此……
那么皇上,皇上对他们钟家便是……
一个恐怖的词汇出现在了凝文的心中,双手捂住唇,双瞳不住的动摇。
“快,准备纸笔,一定要将本宫所写之事传达给父亲!”凝文说至如此,迅速在兰儿端来的宣纸上写下了几个字,然后将纸折起,凝重地塞给了随从,“一定要亲手交给父亲。”
随从应了,跪安之后,便离开了月华宫。
凝文一人无力的坐在了榻上,掌心碰触到夏侯泰睡过的地方,心里划过一片寒凉。
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错觉。
凝文渐渐闭上了眼睛,双手攥起,如在祈祷。
然而房中的凝文却并不知道,夏侯泰身边的亲信方尧早已在暗中偷听了多时,待随从走后,冷笑一声,向着南书房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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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书房中的夏侯泰,正在不紧不慢的看着文书,方尧进门低声在夏侯泰的耳边说了什么,夏侯泰指尖儿一顿,眼中划过一缕流光。
或是有些淡淡的哀伤,或是也有些许的愠怒,而后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喃喃而道:“雪儿,你终究是再一次的……背叛了朕。”
最后一字落下,夏侯泰突然起身让所有的东西挥而下,狭长的双目中,透着压抑不住的怒意与失望,还有……那不易被发觉的悲伤。
半晌,他才再度恢复了沉静,瞬间敛住了一切的情绪,坐回了椅子上,双手掩面平复情绪,而后回到了最开始的冷静,“你什么都没看见,你什么都没听见,明白吗?”
方尧紧忙应了,但夏侯泰突然的情绪还是使得方尧有些诧异,因为自家的主子,向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像这般不加掩饰的痛苦,几乎从未有过。
更重要的是,在夏侯泰的脸上,让方尧第一次如此明显的看到了那层被他遮盖上的面具,他从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如此快的将自己的心情改变。
不,心里的痛并未消失,只是如此快的,关上了自己的心扉。
皇上,不允许任何一个人看见自己的脆弱,除了那个女人,除了纳兰千雪。
方尧恍回神,叹口气,尽量缓解了气氛,问道:“皇上,接下来怎么办?要去盯着钟将军吗?”
夏侯泰闭眸,沉默着想了片刻,凝声说道:“敢让他有那样的底气,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在他手上,一定有着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只要那颗棋子还在他身边,总会跳出来,争取他所想得到的。但是人,往往又不愿分享自己的果实。”
“皇上是想,一箭双雕?”
夏侯泰摇摇头,抬开眸子看向方尧,轻启唇,道:“朝堂上,可不仅双雕这么简单。”
他讳莫如深的一笑,眼中透了杀光。
方尧突然明白了夏侯泰的意思,连自己都有种身上发寒的感觉,原来皇上,是走了一步狠棋。
接下来的朝堂风波,将会是一场,极大的惊涛骇浪。
感慨之余,方尧忽而想起一件事,“那皇上,皇后那边……”
提到凝文,夏侯泰多了些许沉默,只道:“除了千乐宫,随她走动吧。另外,既然凝文已经有所怀疑,叫她少接触一些将军府的人。”
夏侯泰说完,便抬起视线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如一位钓鱼者,在等待那条大鱼的到来。
尽管他所爱之人,总是不能将心完完全全交给他,可是他却依旧不允她因他以外的人而受伤。
想到千雪,夏侯泰的眼中多了些柔和,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喃喃念着那个字:“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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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将军府中,即便天色已晚,依旧热闹非凡,好酒好肉伺候,门客络绎不绝,甚至夜至此时还有人还在往内进入,有官宦子弟,有商人贵胄,此番热闹之景与过去的清冷完全不同。
当从宫中返回的随从,来到钟将军这里时,钟将军已经喝得有些半醉半醒,红着一张脸,还在招呼着别人一起来喝酒。
随从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钟将军劝回房间,而后将凝文写的那张条子递给了钟将军。
钟将军酒气熏天,迷迷糊糊的看着那张纸条,反问随从道:“这东西是凝文给我的?”见随从点头了,钟将军打了一个酒嗝,揉揉眼睛,念道:“我父……亲启,今日凝文见过千雪妹妹,经妹妹提醒,知道皇上已经在观望钟家,所以想劝告父亲一二……望父亲万事低调行事,切勿不要……做越矩之事,凝文恳请父亲收手……莫要因小失大。”
钟将军读到这里,眉头已经拧紧,他冷笑一声,突然间撕碎了这封信,狠狠对着随从说道:“你回去转告凝文,别听千乐宫那魔物在那里危言耸听,她才是现在失宠所以不想我们过好。本将军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要让凝文管好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他来管我,本将军现在身份已经不一样了,不要以为,本将军还会夹着尾巴做人,让她好好侍候好皇上就行了,外面的事与他无关!”
随从见状知道钟将军也听不进去劝,只得沉默,径自离开了房间,准备回去回复凝文。
可谁料到,随从才刚刚出了府宅,正欲上马车,突然就被一个身影拦住。随同一惊,急忙向后退了半步大喊:“你,你们是——!”
来人蒙面对着随从轻声一笑,便在那无人的街角,带着其余几个黑衣人将随从绑走。
而后回神看了眼将军府方向,若有似无一笑,喃喃自语:“应该差不多了。”
言罢,他竟没与其他几名黑衣人同行,而是转身去了将军府,纵身一跃,上了房顶,揭开了瓦片,悄然望向了房中醉醺醺的钟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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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发生刚才那一切的时候,将军府之人,却毫不知情。
关上门后的钟将军一人坐在凳子上,有着说不出来的怒意,配着此刻的醉意,突然一脚踹开了旁边的凳子,扯开衣襟,晃着步子向床边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房间的烛火突然灭了,冷风将窗户吹得左右摇摆,一下一下,听得渗人。
钟将军好像突然感觉到什么,猛然回身,警戒的望着四周。
一个白色的人影有忽然飘过,引得钟将军像无头苍蝇一样左右看着,突然大喝一声:“谁!!”
“钟将军……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此时一个飘忽的声音出现,钟将军闻声于征,脸上顿时显出了一丝轻蔑。
“你这个时候出现……难道不怕人怀疑吗?现在,我的身份,可与之前大不相同了。”钟将军冷哼一声,侧身望去,看向了那终于停下步子的白衣身影。
巫马烈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钟将军,再次重复了方才被钟将军刻意忽略的那句话:“钟将军难道不记得我们的约定了吗?或者,不想记得。”
钟将军有些恼羞成怒,,猛地向前走了几步,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这里可是东卫!若是本将军愿意,可以瞬间拿下你的人头,还可以立上一功,识相的赶紧从本将军眼前消失,不要再碍本将军的事了,若是你想要银两,你小多少随便开价,本将军给你就是!”
巫马烈眉头一蹙,神情渐渐凝重下来,说道:“我想要的可不仅仅是银两,钟将军是想卸磨杀驴不成?”
钟将军眼睛一眯狠声说道:“本将军就算想杀,你能奈本将军何!”
钟将军说罢突然拔剑,朝着马列便是一剑,幸好巫马烈身手不凡,即可躲过,他有些愤怒地看向钟将军,双手紧紧握起,“你,你真想要杀我?!”
“你若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一定会杀你!给我滚!!!”钟将军大喝一声,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情。
直到这一刻,巫马烈似乎才真的明白,这位钟将军从始到终根本就是将他当做一颗弃。用力喘息几口气,只狠狠道了一句“你一定会后悔的”,而后便消失在了房中。
冷风再次把窗子吹的响动,钟将军用力将剑甩回剑鞘,返回榻上继续睡觉。
瓦上黑衣人眼睛半阖,思忖什么,而后身子一转,跃下房顶,急急追上了还没走多远的巫马烈。
巫马烈机警,其实早在房间的时候,他就听到房上有人,但是因为他与钟将军的对话,并不怎么想保密,甚至更想让别人知道,遂也就没有告诉钟将军。
听到这人竟追着着自己来了,巫马烈不免又提高了警惕,回身看向逐步靠近自己的黑衣人,道:“你是什么人?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巫马烈眉头皱了皱,单手握住刀柄,“难道你是官府的人?”
黑衣人沉默半晌,哼笑一声,只道:“我主子想见你一面,请随我走一趟。”
巫马烈觉得事情变得愈发蹊跷,猛地拔出弯刀上来就向着黑衣人攻去,却没想到黑衣人的身手就那般敏捷,几个回转便躲开了他的攻击,反而从后面擒住了他,再一个用力,便将他狠狠摁倒在地,“如此,得罪了。”
他自后用力将巫马烈击昏,而后便拖着他的身子,消失在了夜里,如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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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格外森冷。
被击昏的巫马烈突然被冰水泼醒,刺骨的寒冷几乎冻结了他的血液,巫马烈猛然惊醒,茫然的看着四周。
他这是在什么地方?刚才好像是被人击晕……
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并没有被绑起。看来捉他的人,非常之有自信,自信自己一定不会被他巫马烈所袭。
巫马烈起身,发现周围伸手不见五指,黑得犹如地狱深渊。
然而这时突然听到一个细微的响动,是来自他的身前,巫马烈即刻驻足,凝视前方。
“不用怕成这样,今夜不会伤及你的性命。”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透着些温雅,可以同样透着一股慑然。
声音有些熟悉,竟然巫马烈不寒而栗,如同曾经在某个可怖的地方听过……
突然一怔,巫马烈后退半步,喃喃道:“你……你难道是——!”
里面那人轻笑一声,可以听见他缓步走来的声音,猛的一声帐幔被扯开的声音响起,一股幽冷的寒光顿时将此地照亮。
巫马烈瞬间僵住,双瞳出现了动摇,因为看此地的布局,根本就已经在东卫的皇宫了,但这又绝非普通的宫殿,而是一个如同宫中牢狱的地方。
这时,眼前之人逐步靠近,每靠近一步,都让巫马烈有些胆颤,不由跟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那人逆光而站,随着步子靠近,渐渐映出了她的脸庞,而那人果不其然就是让整个南雪,整个四大家族为之恐惧的男人——夏侯泰。
巫马烈脸上霎时扭曲,伸手就想攻击,觉得夏侯泰轻易躲过,猛地用力便将锁住巫马烈的喉咙摁在了墙上,夏侯泰依旧面无表情,手上的力道却逐渐加大,几乎可以听到喉咙快要被捏碎的声音。
就在巫马烈快要窒息的时候,夏侯泰这才放开了手,犹如松开了自己随时可以捏死一只虫。
夏侯泰副手回身走了几步,看着在地上喘气的巫马烈,冷冷说道:“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朕,只是想从你手上得一样东西。”
巫马烈不解,抬头看向夏侯泰。
这是方尧拿着一张长长的卷轴而来,霎时摊开,上面写满了人名,有些巫马烈自钟将军口中听过,有些却闻所未闻。
“你想让我做什么?!”巫马烈狠狠扯动唇角,“若是帮你,我又能得到什么!”
“你想要什么?”夏侯泰问道,声音不急不缓。
巫马烈暗暗想想,其实也听说了近来千雪失宠的时,于是唇角一扬,道:“反正这钟将军也不是什么好渣。如果,你答应让我亲手杀了纳兰千雪,你给我一箱金银珠宝,我便帮你。”
夏侯泰眸子一动,下一刻去找你了轻笑,只道一声:“朕答应你,给你所想要的。”
夏侯泰答应的这么痛快,着实令巫马烈有些讶异,可脸上的惊喜也掩饰不住。
于是他,咬破了自己的手,干脆利索的将手印按在那张纸上。
夏侯泰唇角微动,上前几步将那纸拿在手里,淡漠的看了巫马烈一眼,然后将其卷起,回身便向外走去,同时冷冷丢下一句:“送他想要的。”
声音愈发消失,巫马烈满怀惊喜地等待着即将得到的一切。
没多久,方尧便抬着几箱金银珠宝前来,掀开盖子让巫马烈确认。
巫马烈如同发了疯一样的将那些东西捧在手里,看着夏侯泰离去的方向,眼中透出利光。
他帮着夏侯泰除掉钟将军,又透过夏侯泰的手除掉纳兰千雪,如今还从夏侯泰这里得到了无数的珠宝,他巫马一族便可重头再来!
夏侯泰这个愚蠢的男人,连被他算计了都不知道!
巫马烈笑得愈发狰狞,然而就在合上盖子准备带走的那一刻,只见刀光一闪,脖颈突然喷出了触目惊心的血雨,巫马烈猛然跪地,难以置信的看着方尧。
而方尧只是淡漠的将刀收回,握住一把珠宝丢撒在了巫马烈的身上。
“你若只要珠宝,尚且留你一名,可你偏偏想要去死,就怪不得东卫了。”
“什么……意思……”巫马烈艰难开口,眼瞪如铜。
方尧轻轻拍了拍巫马烈的肩膀,轻声喊道:“你想让皇上亲手杀了皇贵妃,便是要杀了皇上的心,皇上又岂能留你的命?”
巫马烈一怔,好像此时才明白,但已经再也来不及说什么了,他缓缓倒在了血泊里。
方尧看着他,盖上了他的双眼。
如此,便已经斩草除根,接下来,积压已久的暗潮,终于要掀开了。
方尧有些期待,而后转身离开此处,关了门,将巫马烈和他的野心,永远关在了一起。
而这一面,凝文始终有种非常不安的感觉,她等了那出门送信的随从许久,可是一直不见他来回复。她在月华宫中来回踱步,愈发不安。
总觉得马上要发生什么事,总觉得身上阵阵发寒。
正当这时,郑喜差人前来,送上了许多的礼品,据说是皇上所赐。
凝文上前清点,不明白为何皇上突然间给她这么多东西,就好像……
就好像,是想补偿于她,如同验证了她心中的不安。
凝文蓦然跪地,怅然若失,双手逐渐掩住了脸庞,用着颤抖的声音喃喃自语:“钟家……钟家会变成什么样子……谁来……救救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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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朝堂上真得掀起了一阵巨大的波澜。
南雪巫马一族的巫马烈画押认罪,并指认了以钟将军为首的许多武将和一些大臣结党营私,并企图与叛贼联合谋反。
这桩案子瞬间成为东卫最大的案子,而且平日钟将军仗着自己女儿是皇后,在民间无法无天,如此被除,让百姓大快人心,拍手叫好。
民心顿时全部倾向夏侯泰,朝廷其他官员也都机敏着判断着此刻的局势。
其中不乏一些聪明人,知道这一切都是皇上登基后布下的一个大局,古来谋反罪,又有几个是真的谋反?
刻意宠着皇后,让钟将军有恃无恐,于是按性子在民间胡来,欺压百姓,积累民怨。然后在抓住南雪的巫马烈,认罪画押。
自有朝廷以来,但凡联系到谋反之事,只要提到名字,便一定会查出点事,所以名单上的名字,有些是钟将军的旧识,有些大概连钟将军自己都不熟。
也就是说,这是皇上精心布置的一场换棋子的大戏,此后,皇上的位置,便坐稳了,且民心所向,大臣不敢再高估自己,不敢再随意揣摩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