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珏启唇,沉默,半响,稍稍放柔了语气,“只是,曾见过慕云若惊鸿一舞,此后,念念不忘罢了。”
云若心上一紧,不解看向欧阳珏。
欧阳珏缓缓走近云若,在其面前停步,凝视着她的脸庞,而后探出指尖,在她脸庞滑动摩挲,似在寻找着什么,突然一停,且见他唇角挂起了微微弧度,像是想要一探云若真颜。
这时云若突然捏住了他的腕子,微笑,却冷声道:“公子二话不说,上来便撕人的脸,未免有些失礼了。”
“这话说的,倒是有些赫人了。是在下的不是。在下,向姑娘赔罪了。”欧阳珏看了看云若那穿不透的眸子,倒也不再坚持,这是有些失望的收了手,又坐回了原处,而后便开始闭了眼睛一言不发。
云若看了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忽然觉得眼前这欧阳珏虽然才貌武德皆是让人钦佩,可这性子,却着实有些孩子气。
想来,只能让文柏重新劳作一次了锎。
她抿唇,扬手,倏而揭下属于子盈的容颜,一张倾城且清傲的面容重新映于暖光之下。然后走到了欧阳珏的面前,倾下身子,低喃:“如此,可以吗?”
欧阳珏不动声色,唇角却勾了一丝弯弯的弧,他抬开狭长俊美的眸子,瞬间对上了云若那清凛的凤眸。他有一瞬讶异,又落了淡淡的暖,而后缓缓点了头。
“果然,是让在下念念不忘的慕云若。”
“一副皮囊,早晚也都会褪下。倒是公子,可愿再听云若一言了?”
关于云若想说什么,欧阳珏心里多少也有些数了,监国府已接到十大老臣要返京的消息,现在慕云若顶着杀头的罪名出了宫,还进了徐府,想必定是有比命还重要的事要做,稍加联系,便知道定是要与刚刚风光回宫的莲妃争后位。
“云可是想当皇后?浮名,可是对你很重要?”欧阳珏问道。
“那种东西,云,向来不痛不痒。只不过,云,却也有一定要得到那凤印的理由。不过倒也无关权势。”云若轻声而道,眼中看不出半天的闪烁,欧阳珏知道这句话定是来自云若之心,只不过对她定要得到后位的理由,他却颇感兴趣。
只可惜……
“只可惜,在下已不问政事,也不是位高权重之人,兴许姑娘找错人了。”欧阳珏淡语,微微一笑便是要离开,可是步子到了门口,却不由的停了。
他回头看向云若,见她只是径自收了东西,并没再说什么,于是他不解,“云,终于肯放过在下了吗?”
云若顿了下手,回头而言:“此事性命攸关,云不对公子用计,只是诚恳相邀。云若不做强求。”她微笑,染起一抹轻柔。
那一瞬,他似乎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苦涩,一种比争夺权势要更加沉重的东西残酷的笼在那清傲之上。
那一瞬,他有些动容了,好像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只是漫长的岁月抹杀了对国,对家,对任何一切的感知,是有些自私了吗?或许是吧。也或许,他只是在等着一个人,一个让他得以重新走出这种混沌麻木的人,也在等一个真的可以理解他心中所想之人。
不经意回忆起初见她时,在那妖艳华贵之中,唯一的那一抹如雪般清澈的身影。
安静,与世无争,却又是那样的光芒四射,仿佛是那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从不曾被世间浮华吞噬的傀儡。
是他毕生所求吗?是的,所以才会让他如此念念不忘。
欧阳珏一愣,似是脑海中划过一抹从未有过的念头,他好像突然很想在旁边看着这个女人,望着这个在这乱世中傲然而出的她,究竟会有着怎样不平凡的命运,他想帮她记录那最后的结局,无论是辉煌的,还是最终落寞的。
欧阳珏望了云若一会儿,终是动了动唇角。“在下对云而言,果然是那池中之鱼了。”
云若轻怔,莞尔一笑。
“这样吧。三日时间让在下考虑,在下唯一的条件,便是你这三日要与在下在一起。”
云若确是一喜,可当思及马上就要被请来的大夫时,又大觉不妥,故道:“晚上可否放云若回府?”
欧阳珏大致知道了这女人当是还要做其他事,于是浅浅一笑,“那么,晚上换我陪你。”
最后,他又是不深不浅的笑了,有些讳莫如深,虽然不知其目的何在,但云若知欧阳珏绝不是一个贪图美色之人,所以这一决定当是有他的理由在,于是点点头应了。
如此,倒是又向前推进了一步。
约定了三日,便是要从今日开始,第一日,本身是监国府出身的欧阳珏受好友之遥,说是要去郾城的溟皓书院,要云若陪同而去,而且也要顺道回府宅探望一下自己的弟弟,云若自是没有理由拒绝,便跟着欧阳珏出府。
出府时因着面具不在,所以云若不得已是要躲着些人的,欧阳珏也自知此事由自己而起,遂一路帮她遮掩,尤其是在见到路过的徐将军时,还不忘稍露亲昵,让那一心想要得了贤婿的徐毅万万不想做烛灯,扰了这对看起来气氛很好的孩子。
云若知道他有些故意,想报复她的五花大绑,其实她倒也安可,关键是怕等子盈回来,不知如何解释这不知哪里钻出来的一段“情缘”。
当然,这一途双乐也是执意跟着,自是也有着要保云若周全的任务,他倒是不怎喜那欧阳公子太靠近云若。每每云若被迫与之走近,都会让双乐脸上一沉,不甚高兴。欧阳珏看在眼里,总觉得颇具趣味,不言不语,只在揣摩着这个双乐的来历。
郾城是京城旁边的一座小城,来回行程大约半个时辰,不远,但也不是步行片刻到的那种距离,故而来往行人并不太多,认识皇后娘娘尊容的人也几乎没有,得幸如此,云若在出了京城后,终于是可以不再遮掩了容颜,撩了轻纱,真容相待。
马车上,云若一直安静的闭着眼眸深思,欧阳珏倒是比她还安静,坐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她看,视线几乎将她望穿,而他那唇角一直噙着的笑意,却是让云若不经意心口发了沉。
这位公子,还真是将她当字画了。
双乐坐在云若身边,亦是不声不响,反倒是将视线一直落在欧阳珏的身上,似是随时提防着他的一举一动。
欧阳珏偶尔会将视线瞥过这个冷面太监,偶尔,也会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好像是在谁的身边见过。总之,印象中,他的主子,一定不是位娘娘就是了。
欧阳珏没说,双乐也不说,两个人视线交换,稍稍添置了些敌意。
这时马车突然晃动了一下,云若身子一颤,欧阳珏与双乐第一时间都是去扶,谁料他们还没碰到她分毫,云若便已自己敏捷的抓住边缘,稳了身子,且睁开了眼。
外面车夫这时喊道:“公子,小姐,郾城到了。”
半个时辰的路程,一路的颠簸,终于算是结束了。云若看看那两位身子似是保持着某种动作的样子,不禁拧了眉,轻语:“坐车要坐稳,莫要左顾右盼才好。”
言罢,她微微一笑,先行下了车,实在是被颠簸的有些不适。
人一走,留下了两个男的,自然气氛骤降到了极点,不过有些话,倒也是可以开诚布公了。
“看来,你对在下芥蒂很深。”欧阳珏开口,微微一笑,可那笑,似比之前还不真诚。
双乐漠然,言简意赅的说道:“慕云若,是当朝皇帝的女人,莫要有了非分之想才好。”他说的平平淡淡,听起来倒像是忠告。
欧阳珏也不惊不怕,仅是靠了前凑近双乐,“那你,是在替谁,守着慕云若?”
双乐凝神,眯了下眼,“双乐只是就是论事,公子莫要在意。宫里的人呆久了,保护娘娘的意识,已经刻入骨髓了。”
“原来如此。”欧阳珏淡淡一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双乐没有拒绝,欲下车,可在交臂的一瞬,两人却突然动了手,也不知道谁先谁后,总之是腕子叠在一起,看起来每一个愿意服输。
如此,欧阳珏微微一笑,“你这身手,当是大内第一高手才会有的。你,真的净身了吗?”
双乐沉寂的双眸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蓦然收手,侧眸言道:“公子,想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