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烈如火,猩红似血,这是自己心底最深处的噩梦。可是从今往后,自己却是要噩梦加身,终日活在困顿之中。桎梏说不上是什么可怕的东西,真正让人担忧的,是自己的画地为牢。】
“哦?”孙绍有些好奇,“不知姑娘所说,究竟是什么?”
阿依汗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地走到孙绍跟前,说道:“阿依汗……现在就画给将军看。”
孙绍微微颔首,示意阿依汗走到桌前摆放笔墨纸砚的位置。
阿依汗缓步走到跟前,提起笔便开始勾勾画画。
一旁的孙绍却是看得心下一沉。这是……另一半地图?可是这地图明明是阿依汗手中最重要的筹码了,她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告诉自己?
阿依汗目不转睛,此刻,只有好好地画完这副地图,自己才能安然无恙。
不然,若是孙绍得知地图就刺在自己的后背上时,自己便不值得利用了。到那个时候,自己怕是难逃一死。
我们在面对生死、面对输赢时,总是格外的精于算计。丝毫的心慈手软都不可以,要么赢,要么死,就是这么简单。
“这是几个意思?”孙绍明知故问道。
“将军心中所想的,便是阿依汗想说的。”阿依汗轻声开口,手下却是不停,拿毛笔标注着一些重要的关卡。
“哦?”孙绍饶有兴味地开口问道,“你不怕本将拿到这副地图后,便会了结你的性命吗?”
“将军不会。”阿依汗笃定地说道。
孙绍轻嗤一声,神色不明地开口道:“当初先帝还在的时候,南疆的狼子野心就暴露无遗。后来,当今皇上登基后,南疆也是屡次进犯,经过数年,最终南疆才提出了两国和平相处的契约。而今,南疆弃约在先,本将剿乱在后。到时候,你不过是一个南疆余孽,如何觉得本将会放过你?”
孙绍看着身前认真作图的阿这个女子,眼底有几分犹豫。起初,自己觉得她和自己的女儿孙浅有些像,再加上自己利用她和她父汗之间那不堪一击的父女情分,心中总是带着一丝愧疚的。
可是,这个阿依汗总是在不经意间,向自己展示出她不同于常人的另一面。
孙绍有些犯难,自己之前还有些担心阿依汗将来的处境,毕竟,作为一个背叛自己国家的人,她的名声再也不会变好了。
可是现如今,孙绍却是在想,自己当初选择从阿依汗这里入手归降的事情,是不是做错了?
看着像个小猫一样的弱女子,会不会实则是个敢在山中称霸王的老虎呢?这步棋,孙绍有些后悔了。
“虽说阿依汗与将军算不上深交,但在阿依汗看来,将军定是言出必行之人。将军既是答应了保我一命、护我平安、拥我上位,那阿依汗只需安心听将军的吩咐就是了。”阿依汗搁下手中的毛笔,轻轻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而后站起身,弯腰,将手中所拿的画好的地图朝孙绍递了过去。
阿依汗心里发怵,但还是强作镇定地对孙绍说着这些话。
虽然说,拥自己上位这一点,估计是不可能了。但此次事件,实在是性命攸关。若是孙绍真的对自己下杀手,自己怕是也无力反抗。而今,自己只能赌,赌孙绍的恻隐之心,赌孙绍的信义之身。
孙绍接过阿依汗手中的地图,轻扫了一眼,便将地图放到了一边,定定地盯着阿依汗,似要把她身上看出个洞来。
阿依汗的背后满是冷汗,面上却是丝毫不显慌乱,笑着说道:“将军是想说什么?阿依汗洗耳恭听。”
孙绍看着眼前女子丝毫不肯露怯的倔强,竟是笑出了声,说道:“这马屁拍的,本将就收下了。说了保你一命,自是所言非虚。”
孙绍知道这地图一旦到手,整个南疆的土地都意味着会归为凤栖国所属。自己先前的确答应了阿依汗,待这场仗打完后,自己便拥她上位。
可是如今情况有变,怕是皇上不会放过任意一个南疆的人。只是自己先前的确答应了她,那么,她的性命,自己真的能保住吗?一个亡国的女子,皇上又会真的容下她吗?
无论如何,孙绍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不忍。
尽管自己深知阿依汗并非常人。但……但她年纪还小,正是和自己的女儿孙浅一样,该是鲜花盛放的年纪。自己是真的不想,在这场战争里,会死去这么一个看着很是无助的女孩。
孙绍知道,若不是阿依汗被逼上绝路,她是万万不会将她手中唯一的筹码给自己的。
她是无路可走了,才会选择这条最冒险的路。
阿依汗心头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舒了口气后,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朝孙绍说道:“多谢将军。此副地图,的确啊完整的真地图。以前种种误会,还望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说来,阿依汗对南疆地形甚是熟悉,若是可以……”
阿依汗抬头看向孙绍,一脸正色道:“若是可以,阿依汗愿戴罪立功,亲自征伐南疆。”
孙绍眯了眯眼,这阿依汗,倒是当真懂得不惜一切去活下去。若是孙浅有她的半分坚毅与倔强,该是不会年纪那么早就离开人世的。
她现在所求的,也无非是立功保命罢了。既然她主动提起了,自己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嗯。”孙绍看着阿依汗,点了点头,“本将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过,现在时机不到,你还需要再等等。”
阿依汗笑着点了点头,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少,但现在,有孙绍这句话就足够了。
“今日之事,还有谁知晓?”孙绍想了一瞬,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阿依汗抿了抿唇,自知瞒不过孙绍。虽说自己阴险狡诈吧,但是吕斌才帮了自己,自己总不能一转眼就出卖他。
阿依汗讪笑道:“别人不过是心善提点了两句,而我真正来此的原因,还在于我是个惜命之人。这件事,与别人无关。”
孙绍瞥了阿依汗一眼,没有作答,朝阿依汗摆了摆手。
阿依汗心下了然,退出军帐。
晚霞漫天,火一般地染红了一片天空。
阿依汗抬头,不语。
艳烈如火,猩红似血,这是自己心底最深处的噩梦。可是从今往后,自己却是要噩梦加身,终日活在困顿之中。桎梏说不上是什么可怕的东西,真正让人担忧的,是自己的画地为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