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在这里结束,也许该打开门看看?”蓝黛蹲到了门口,任由黑猫趴在他头顶作威作福。
“那开门吧。”驼背没有反对,但也只是没有反对,老神在在地站在一边,一点都没有插手帮忙的意思,俨然是等着蓝黛扛着风险去开门。
黑猫跳到路舟雪肩上,轻轻地叫了两声,扒了扒他的衣领。
“蓝黛。”路舟雪忽然出声喊住了正要开门的青年,后者疑惑回头,只听他语气平淡道,“注意脚下,莫要踩到血了。”
听起来再寻常不过的提醒,短发少女闻言心有疑虑地拧眉,蓝黛一脸莫名地点了点头,却是转头继续毫无所觉的开门。
门一打开,胆小的乘客就惊叫出了声,车门后是另一截空车厢,血痕尽头的座位上坐着唯一的乘客——一个被剥了皮,血淋淋的人,他被安全带绑缚在座位上动弹不得,身下的两条腿不翼而飞。
至于为什么是人而不是尸体,因为他还活着,看见门那边的众人,还艰难地抬起血肉模糊的手臂,张了张嘴发出痛苦的求救声。
“路舟雪,你觉得他是我们中的谁?”蓝黛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竟还能轻快地笑出声,一面同路舟雪打哑谜。
“虽是无了下肢,毁了面皮,可只瞧上身,这样的体型,似乎也很好辨认。”路舟雪同蓝黛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后者忽然暴起,抬腿朝混迹在人群中的高个子男人踢去。
男人虽是披着人皮,反应却是极快,知晓身份暴露,不等蓝黛拔出靴子里的匕首攻过来,眼疾手快地随手抓过一个乘客,生生将那人撕成了两半。
惨叫声一瞬间几乎刺破路舟雪的耳膜,喷溅的鲜血迎头浇下,莫名的,路舟雪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手上却是一甩广袖,将那些飞溅过来的血尽数挡住。
男人杀了一个乘客,紧接着就把目标放到了离他最近的路舟雪身上,鲜血淋漓的大手按到了路舟雪的肩头,在他月白的衣袍上留下了一个刺目的血手印。
黑猫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犀利,路舟雪瞥了一眼几乎要把他肩骨捏碎的那只手,指尖微动,两根丝线自袖中穿出,紧紧缠缚住了大汉的双手,叫他再不得寸进。
身后蓝黛的匕首接踵而至,卡进了大汉的颈椎,他握着刀柄反手一拧,大汉就被他生生绞断了颈椎;路舟雪手中丝线飞速收紧,在指尖重重一扯,大汉那一双手臂眨眼间被肢解成尸块。
横亘在两人间的肉墙轰然倒地,蓝黛弯腰踩着尸体用力拔出匕首,起身就见路舟雪指尖缠着的仍旧带血的丝线,思及刚才后者的反应,他意外地挑了挑眉道:“你身手不错。”
“嗯。”路舟雪毫不谦虚,他瞧了瞧染了血污脏了不成样子的外袍,实在有些嫌弃,就干脆脱下来搁在椅背上,转头踢了踢地上的尸体,对蓝黛道,“瞧瞧怎么回事。”
“行。”蓝黛也把尸体拉到宽敞的地方,磨刀霍霍正打算剖尸。
“不救人么?”早在大汉开始无差别攻击就躲到了一边的驼背幽幽地出声,一双阴翳的眼睛黑沉沉地盯着路舟雪,仿佛什么粘腻的沼泽,“你们不救人吗?”
“救不了,等死吧。”蓝黛上去看了看剥皮人的情况,很是冷漠的下了结论,莫说那人没了两条腿又失血过多,活到现在完全是一口气吊着了。
便是只是那身外伤,他是被完完全全剥了一整张皮,在朝不保夕的副本里,没有完备的医疗条件,要想保下他的命,无异于天方夜谭。
“你也不救么?”驼背仿佛对蓝黛的话充耳不闻,一双阴翳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路舟雪,偏执得叫人奇怪。
“你这样慈悲为怀,那先前出事之时,为何要躲呢?”路舟雪脱去了外袍,里头的一把细腰就叫束腰掐了出来,脱掉沾满血污的外衫,他仍旧是清风霁月的一个人,说出的话却无比讥诮。
对上驼背阴冷的眼神,在旁人疑惑不解的目光里,路舟雪开口解释:“……湿漉漉的狗扑过来,在裤子上抹上两行泥点,所谓‘泥点’,是‘血痕’,也是‘标记’。”
众人闻言低头看去,蓝黛也好,路舟雪也罢,有不少人裤脚上都有几点像是脚印的血痕,其中就包括驼背。
“黑暗里发生了什么呢,‘狗’顺着标记先找上了你,但是你把他推出去了,于是丧命的人成了他。”路舟雪语气平淡地叙述着他在黑暗中的所见,后半句话带着真切的疑惑不解,
“既然选择了死道友不死贫道,现在又来清高什么?”
路舟雪两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其他人听得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一回事,把同伴推出去替死就是另一回事了。
尤其是想到驼背把同伴推了出去,在出隧道后明知大汉有问题却隐瞒不说,反而对蓝黛倒打一耙,众人就觉得不寒而栗。
“他不会是琉克勒茜吧……?”有人迟疑着问出了口,此话一出,就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玩家们纷纷对驼背怒目而视。
在很多情况下,玩家们都对同伴比较包容,但琉克勒茜除外。
“是琉克勒茜啊,那这样就说得通了。”短发女生恍然大悟,紧接着又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那怎么处理他呢?”
这个副本没明示玩家能不能伤害玩家,谁也不敢冒险,但琉克勒茜这样的存在,留着就是个定时炸弹。
“把他关到外面吧。”路舟雪指了指对面空荡荡的车厢。
路舟雪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采纳,驼背被捆起来同那具被剥了皮的尸体关到了一起,至于他被束缚着在那车厢里能活多久,那不是玩家们考虑的事——谁会同情琉克勒茜呢?
处置完“琉克勒茜”,蓝黛开始剖尸,他将尸体翻了个面,用匕首划开背上的衣物,意料之中的,那尸体背上一道巨大的豁口,像是皮肤剥离最初划开的切口。
蓝黛将整个人皮撕开,使藏匿在里头的东西彻底暴露出来——一只巨大的千足蜈蚣,它从人皮的破口里探出头来,头上的触须动了动,密密麻麻的附肢踩着人皮爬出来,朝着路舟雪爬了过去。
黑猫从桌子上跳下来,一脚把蜈蚣脑袋踩得稀巴烂,蓝黛握着匕首的手停在了半空,一脸惊叹地道:“这是一只小猫应该有的力量吗?”
那蜈蚣光脑袋就跟猫一样大了,黑猫看着小小一团,砸在蜈蚣身上跟陨石似的。
蜈蚣一爬出来,人皮没了支撑自然软塌下去,成为一张薄薄的人皮。乘务员清理了过道上的血迹,又更换了路舟雪身边座椅上的椅套,三人重新坐下来。
列车进隧道的时候,蓝黛尽管目不能视,可到底听得见的,在灯光亮起之前,他隐约听到过细微的裂帛声,念及列车出隧道后路舟雪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蓝黛始终有所怀疑。
“做什么看着我?”路舟雪头发乱了,总觉得不大规整,正低头束发,玉簪搁在桌上,反射着莹润的光泽。
“隧道里的事,当真如你所说?”蓝黛一句话问得迟疑,他无意揣测路舟雪,只是觉得有猫腻,至少路舟雪说的内容,同他听见的声响并不完全对得上。
“怎么,怀疑我?”路舟雪不答反问,随手在后脑挽了个髻,插进玉簪勉强固定,整个人瞧着活脱脱一个贤良淑德的美人。
“不是,只是问问。”蓝黛实话实说,但路舟雪并不买账,他抬头瞥了一眼对面眉头紧皱的男人,半真半假道:“我胡说的,事实上我是那劳什子的琉克勒茜,有意转移目标好下手来着。”
“行了,我不问你了,别阴阳我了。”蓝黛一点没觉得路舟雪是在实话实说,只当他是恼了在说气话。
只是蓝黛和路舟雪两人相顾无言,平头男人却没有那么好的心思享受窗外的雨落如注、岁月静好,他着急地道:“我观察过了,身上被标记的基本都是没要餐食的,其他人都活的好好的,我们是不是……”
接下来的话平头男人没说出来,但什么意思另外两人都懂,路舟雪没吱声,倒是蓝黛开了口:“先不说餐食的问题尚且没有定论,就是那玩意儿用人炖的,你当真吃得下?”
“要是吃了就能避祸,为什么不尝试呢?”平头男人已然动了心,以人烹制的餐食喷香而味美,只要克服了那一层心理作用,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么?
“那你只管吃去好了。”路舟雪无暇理会平头男人心中的纠结,利害关系先前已经说清楚了,如今对方还怀抱着侥幸心理要以身试毒,生生死死便与他无关了。
“你也和他一样的想法?”路舟雪看向蓝黛,他觉得这个男人是个聪明人,应当不会产生与平头男人一样愚蠢的想法才对。
或许是他眼中的质疑太过于明显,蓝黛笑了笑,无奈道:“那肯定不能够啊,只是饭不能吃,但是这东西也是个麻烦,事情不只是吃或不吃这么简单的。”
蓝黛指了指裤脚上了血点子。
“乘客可以选择吃或不吃,倘若这就是致死因素,那这死亡条件规避起来未免太过容易。”路舟雪怀里抱着黑猫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猫脑袋,一边同蓝黛分析,“你觉得呢?”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只有当黑暗降临的时候,触发的死亡条件才会开始反噬。”蓝黛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在不进隧道的时候,我们是暂时安全的。”
“天快要黑了啊。”路舟雪看着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雨停了,斜阳从云层里探出了一半,已然是夕照之景,如他所言,夜幕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