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乘客,我们d723列车没有补票的规定哦。”乘务员脸上仍旧挂着标准化的微笑,莹白的牙齿反射着列车的灯光,仿佛瓷器光滑的釉面。
“那你想怎么样?”乘客警惕地看着她,实在是叫刚才乘务员阴森的笑容吓出了阴影。
“既然是半票,当然是只能半个人乘车了。”乘务员的笑容依旧无懈可击,她面前持半票的乘客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断成了两截。
他的脸上尚且残留着惊愕,紧接着整个上半身便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血水混合着内脏从腰部的断口流到地上,痛苦的惨叫声在整个车厢里回荡。
“这位乘客,祝您旅途愉快!”乘务员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那被腰斩的乘客说了句礼貌的祝福,将修剪好的车票塞到趴在地上的半个人手里。
至于那仍旧留在座位上的半具身体很快就被列车员推着垃圾车收走了。
列车上众人的惊恐丝毫没有影响到乘务员的工作,她仍旧礼貌客气地向众人继续检票,“祝您旅途愉快”的服务用语不断重复地响起,却像是催命的咒语,听得所有人心中都沉甸甸的。
“乘客您好,请出示一下您的车票。”乘务员来到了路舟雪面前,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是标准化的微笑,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僵硬。
路舟雪动了动鼻子,他似乎闻到了一股混在血腥味中的腐臭。他下意识抬眸看向乘务员,渐渐拧起了眉,是行尸吗?
“乘客您好,请出示一下您的车票。”见路舟雪久久没有反应,乘务员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并补了一句,“如果无法拿出乘车凭证,我们将视为逃票行为。”
买半票尚且被腰斩,谁也不知道被算作逃票会是什么下场。
蓝黛也为路舟雪捏了把汗,本以为有他带着,这新人怎么着也不至于一开始就死,谁能料到路舟雪在开局第一关就能拿不出车票?
根本带不动啊。
“您拿不出车票是吗?”乘务员确认什么似的问道,脸上笑容不变,但路舟雪能从她的眼中看到剥皮拆骨的残忍,那是一种交织着杀戮与嗜血的恶意。
在这座列车上,拿不出车票的人,必死。
“喵~”一声轻轻的猫叫,不知哪来的黑猫踩着窗台落到路舟雪面前,将口中含着的红色车票放到他手里,然后抬起一双异色的鸳鸯眼,温和地望着他。
乘务员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僵硬了,紧接着语气里也带上了被破坏好事的气急败坏:“既然有车票为什么不早些准备好?”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似乎要从眼眶里鼓出来一般,生生破坏了那张脸的美感,面对着这样一张狰狞的脸,列车上的其他乘客大气不敢出,唯恐惹恼了乘务员也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对乘客大吼大叫,服务态度真不怎么样呢。”蓝黛在旁边不咸不淡地开口,摇了摇手里的车票,对乘务员说话的语气十分挑衅,
“美丽的乘务员小姐,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我还是要提醒你,虽然我应该遵守列车的规定,但我一样可以投诉你。”
事情的结果就是女乘务员被蓝黛气得面色发青,却毫无办法,只能在修剪完他的车票后,阴恻恻地对他道:“祝您旅途愉快。”
咬牙切齿的模样,不像是在祝他旅途愉快,倒像是在咒他早些死。
乘务员去了下一个车厢,除了被腰斩的乘客仍旧无人料理地躺在地上痛苦呻吟,整个车厢都安安静静的。
黑猫将车票送到路舟雪手里后也没有离开,而是坐在桌上睁着一双左右相异的眼眸定定地瞧了他片刻,而后轻轻地“喵”了一声,朝他靠近些许,似乎想要爬上路舟雪的胸膛。
“这猫看着油光水滑的。”蓝黛一脸好奇地盯着黑猫瞧,手痒地伸手想摸,还没等靠近,就被黑猫扭头哈了一声,他悻悻地收回手,忍不住嘟哝道,“啧,凶得很。”
凶吗?路舟雪低头看着扭回头继续安静看着他的黑猫,竟是在那双异色的眼瞳里瞧见了温柔,他试探地抬手抚摸黑猫的头,蓝黛在旁边杵着腮帮子提醒:“你小心它挠你。”
“应当不会。”路舟雪莫名就是有这样的直觉,果然,黑猫温驯地任由他在自己的头上轻抚,甚至用柔软的肉垫扒了扒他的手腕,一边又乖又软的喵喵叫。
见黑猫对自己横眉冷对,待路舟雪却谄媚讨好,蓝黛看得叹为观止:“好好好,这猫是成精了,还玩双标。”
黑猫不理会蓝黛,始终只望着路舟雪,忽然前脚掌踩着他的胸口直起身,在他的唇角舔了舔。
路舟雪一愣,而后揪着后脖颈把猫拎起来,黑猫一点不反抗地软垂着四肢,只是抬起脑袋可怜兮兮地瞧着路舟雪,异色的眼睛里仿佛盈满了水雾,那模样又无辜,又可爱。
“哪里来的流氓猫。”路舟雪气笑了,轻叱一声,把猫放下来,拍了拍它的脑袋算是警告,却是低头看起了方才拿到手里的车票。
这所谓的车票同正常的车票其实是有很大不同的,但路舟雪也没见过正常车票,故而也不知道这些。
车票上写着几行陌生而晦涩的文字,外形同神界卷轴上的梵文相似,意义上却有些出入,但出乎意料的,路舟雪发现他竟然能看懂:
『我踏上了归路,列车到站,却不是我以为的故土。幼年檐下垂落的雨,灶台边生火的父亲,背着篓子割草回来的母亲,湿漉漉的狗扑过来,在裤子上抹上两行泥点……梦醒了,我还停留在没有发车的旅途。』
下方有一行更小的字体则写了一段意味不明的话:“倘若有人问及来处,请不要吝啬回答。”
在下方则是画着横线的一个问题:本次副本的主题是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路舟雪指着车票上几行云里雾里的文字问蓝黛。
“没什么意思,你可以当它是废话。”蓝黛杵着腮帮子张口就来,眉眼含笑地看着路舟雪,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认真的。
“真的?”路舟雪不信,他瞧着蓝黛戏慢的模样,总觉得对方在诓他。
“喵~”黑猫轻轻地叫了一声,意味不明地看蓝黛一眼,而后若无其事地坐在路舟雪面前的小桌子上舔爪子。
“当然是——开玩笑的。”蓝黛眨了眨眼睛,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车票和路舟雪那张放在一起,他点了点上面的文字,“我说过了,这是一场逃生游戏,死亡规则就藏在这里面。”
“死亡规则?”路舟雪歪头,轻轻地出声,而后看向桌上的两张车票,上面的内容是一样的,一段像是感时伤怀的文字,他看不出来里头藏了什么规则,“看起来不太像。”
反倒是那句单独的“倘若有人问及来处,请不要吝啬回答”,倒还像是什么告诫。
“是不太像。”蓝黛伸了个懒腰,顺带打了个呵欠,整个人懒洋洋的,他朝路舟雪眨了眨眼睛,“不过若是能叫人一眼就瞧明白,这逃生游戏也就不叫逃生游戏了,应该叫过家家。”
“你说是吧?”蓝黛说着还问了问同他们组队的另一个平头男人,后者自然附和。
“车票收好,离开副本还用得着,若是丢了,就出不去了。”蓝黛拉起路舟雪的手,意味深长地把车票放回他手里。
坐在旁边的黑猫见状抬起爪子就在蓝黛手上来了一下,虽然指甲好生的收在肉垫里,但也把蓝黛拍得嗷嗷叫:“你这蠢猫,怎么还乱打人呢?”
黑猫凉凉地瞟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抬起爪子,锋利的指甲在灯光下泛着寒光,无端的,蓝黛竟是在那双猫眼中看到了属于人的冷意。
蓝黛没忍住笑了,他揉了揉被猫拍得留下了一个爪印的手腕,似真似假地道:“要不是早知道这个副本不涉及妖精元素,我真要怀疑你这小猫是人变的了。”
许是受不了一边装逼一边故作高深的蓝黛,黑猫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转身拱了拱路舟雪放在桌上的手,又在他手心里蹭了蹭,一边蹭,一边喵喵叫,区别对待简直不要太明显。
蓝黛:“……”
“好了小黑,别蹭了。”路舟雪叫猫蹭得手心痒,他干脆把猫提起来抱在怀里,轻轻地捏了捏猫耳朵,黑猫也不动,任由路舟雪对他上下其手,竟是缩在人怀里睡着了。
列车轰鸣着飞速向前行驶,车窗外忽然淅淅沥沥地落下雨来,雨丝连绵,渐渐织成一张朦胧的网,模糊了整个世界,天地之间,好似只剩下车厢内的这一方世界。
路舟雪怀里抱着黑猫,瞧着窗外落雨,脑海中有什么画面一闪而逝,他疑虑地皱起眉毛,试图想起什么,却徒劳无功,他嘴唇动了动,发出了些无意识的呓语。
“什么?”蓝黛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离歌衷肠,烟雨绕眸光,琵琶应晚,洞箫风烟盘。”路舟雪看向蓝黛,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自言自语,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脑海中忽然有了这么一句话。
“听不懂。”蓝黛一脸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倒是路舟雪怀里的黑猫竟是坐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目光竟有些温柔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