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悔恨压倒一切，林栀予心口的位置泛起实质性的疼，红润的面庞渐渐褪去血色。
其实，关于谢松年对她的好，不只因为她有利用价值，这其实也是谢松年与阿兄、阿姐较劲的一环，谢松年知道他们最在意关心的人是她。
依照谢松年狠辣歹毒的性子，平日里定少不了用她刺激阿兄，林栀予无法想象阿兄前世究竟有多痛心难受。
许是骨肉至亲心连着心，林颂宜很快便察觉到了妹妹的不对劲，误以为妹妹在担心，她顿时有些懊悔，她不该当着她的面和谢松年动手的。
她总是这么冲动！
林颂宜收了对谢松年的攻势，退回到抱厦之下，“谢松年，林栀予我虽看不上，可她不是你能接近的，收起你的心思，离她远点！”
谢松年也见好就收，应付如今的林颂宜，他仍然有些吃力，嘴上却不示弱，“该远离的是你！”
“凭你这猖狂性子，你以为你能护她？你只会给她带来灾祸！你又以为自己能在京城嚣张几时？莫以为自己还是幼童有人让着!”
让着？
林栀予嘴角不着痕迹勾起一丝冷嘲。
这吃人的京城，从不会因什么缘由让着什么人。
要在这京城站稳脚步，唯有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且无人能撼动。
林颂宜最是看不惯谢松年这副自以为是的说教嘴脸，但也没生气，“你这话说的不错，确实待不久，也无需待得久，只需把本属于我的拿回来就行。”
“谢松年，听说二房那群老不死的打算让你接替你爹的位子，你觉得凭你一人之力，这侯府你守不守得住？”
谢松年拂了拂袍角的灰尘，“守不守得住，你且等着看就行了。”
“林颂宜，我向来不对女人动手，可你一再不知好歹，那便怪不得我不讲原则礼数了。”
再看一旁站着不说话的林栀予，谢松年似乎有些失望，“数月未见，四妹妹变了许多，从前温驯可人，叫人一眼便心生怜惜，忍不住呵护，如今竟变得……”
余下的话，被谢松年融进眼神中，化成了审视与思度。
林栀予弯唇，不卑不亢，“大哥哥也变了，偏激好斗、市侩现实，实非为人兄、为人臣该有的样子。”
不掩失望的不止谢松年一人，论起演技，林栀予丝毫不比他差。
*
深夜，谢淩终于等到了母亲。
他已经睡了一觉，中途被渴醒，一睁眼便模模糊糊看见了站在床边的人影。
他吓了一跳，误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丫鬟，破口大骂，待到他便看清是谁，脸色突变。
“母、母亲……”
谢淩被宋氏看他的眼神吓得不敢亲近，恭敬地称呼她。
白日里刚被打了板子，又被宋氏冷落，在此之前，谢淩甚至忘了宋氏不止是他的亲娘，更是这偌大侯府的掌家嫡夫人，多少下人都怕她。
眼泪从眼角扑簌簌滑落，谢淩是真的疼，爬起来的动作不可避免地牵动着伤口。
他也是真的怕，宋氏竟然没管他，冷眼看着他艰难爬起来，一句关怀也没有，神色未变。
没了母亲的偏心关爱，谢淩才觉得惧怕，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会不会都分给谢松年？
母亲必是还在为白日里的事气他！
他连忙补救解释，“母亲，今日之事都是谢平的主意！”
“是他教儿子自伤陷害林颂宜，说这样太祖母就会罚她，不让儿子再跟着她受苦！母亲，儿子不怕苦也不怕累，儿子只是不想习武，儿子只想好好读书，做个像爹一样的大官！”
“母亲，儿子本不想把您拖下水，是谢淩在旁怂恿说您关心儿子心切，说您愿意帮助儿子，还说您早做好了准备，只待儿子去找您！”
宋氏面无表情听完谢淩的狡辩，“所以为了泄愤，让谢平赎罪，你便将他打死了。”
傍晚时分，一具被男尸被下人从水井捞了出来，男尸肢体不全，面容尽毁，从身上的衣物配饰，以及穿着打扮来看，这人是谢平。
凶手直指向谢淩。
死个下人而已，这在府里并非是什么稀罕事，谢平也并非是谢淩弄死的第一个下人。
至于谢淩说的话，宋氏一句也不信，谢平的为人她尚算清楚，他没胆子做这些事。
反观谢平被害，谢淩动机十分充足——是谢平闯祸害得谢淩计划被识破，挨打遭了罚。
“谢平死了？！”谢淩错愕。
可惜，已然见识过谢淩诳骗人的本事，宋氏并不相信谢淩是无辜的。
谢淩百口莫辩，“不是我！不是儿子干的！儿子打中午回来便一直卧在床上，根本就没出门，更没见过谢平！谢平自知闯祸躲了起来，儿子根本找不到他人在哪！”
一激动，后臀的伤口撕裂，血冒出来眨眼便染透了束带。
宋氏移开眼，他是干不了，却有嘴可以吩咐旁人下手，阖府上下都知道谢淩在大张旗鼓找人，并放出要弄死人狠话。
殊不知谢淩当时只是气话，他是想要谢平死，但却要自己动手。
谢淩见母亲不信他，着急之下也顾不上流血的屁股蛋，从床上爬起来，扑通跪在宋氏面前。
“娘！是林栀予！一定是林栀予做的！”
“儿子不信您看不出来，林栀予那小贱人和林颂宜是一伙的！是她们用计害了儿子，想要离间我们母子！”
宋氏看着自己疼宠着长大，寄予无限希望的儿子，心里空落落难受起来。
她宋章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孩子？
口不择言、毫无理智、宛若疯癫……
“母亲您相信儿子！那日儿子与谢平躲在假山里，亲眼见到了她们打闹嬉戏，根本就不是旁人面前那感情不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