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卿掩下情绪面上不显,一举一动温润至极,他用汤匙盛出一勺汤汁递到旬青嘴边。
旬青自然看得出他表面风平浪静之下燃烧的怒意,但可惜,在苏宛面前他不也只能隐忍不发?
旬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多谢江侯爷。”他道。
而后将勺中的药汁饮尽。
何德何能啊,能叫安平侯放下身段伺候他一介平民。
江辞卿不想看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沉下一口气道:“这药可烫?”
旬青怡然自得地摇摇头:“不烫不烫,江侯爷做事很是熨帖。”
“既然不烫,那便不用这些繁琐功夫了。”江辞卿将汤匙拿到一边。
一整个汤药瓷碗被端到旬青面前,江辞卿一脸漠然:“喝吧。”
旬青看着脸近前的大海口碗,面色一阵黑一阵青,“这要我怎么喝?!”
江辞卿不理睬他的话,将药碗径直放到他的唇边倾斜,里面浓黑苦涩的药汁便瞬间流到了旬青口中。
旬青没想到江辞卿在苏宛面前也敢如此粗暴地对待他,一时没防备,加之他身上还有伤,反应根本比不过江辞卿。
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江辞卿强行灌了半碗汤药。
苦涩的味道源源不断地流过口腔,偏偏药碗在江辞卿手中,旬青只得被迫吞咽。
一大碗药汁只用了短短几瞬便下了旬青的肚。
旬青苦得连连咳嗽,唇角还挂着黑色的药汁。
他一边咳嗽一边眼睛冒火地盯着眼前的罪魁祸首:“你、咳咳…你这是谋、谋杀!咳咳…”
江辞卿正从小几上拿了块帕子递给咳得厉害的旬青,听到这话时,他拿着帕子的手顿了顿,而后神色受伤地微微低下头去。
“我只是想着药汁苦涩,长痛不如短痛。”说着,江辞卿还将手里的帕子递到旬青手中。
然后便一副被误解的委屈模样,默不作声地坐在原地。
旬青被强行灌了一大碗的药汁,看见江辞卿装模做样便来了火气。
怎么他被灌药难道还没地方说理了?!
旬青期待的目光看向苏宛所站的方向,但却听到苏宛劝慰道:“江辞卿应该也是好心,你别生气。”
苏宛看江辞卿喂药的动作有些笨拙,但也没多想,毕竟江辞卿鲜少亲自动手照顾别人,生疏些也是正常的。
旬青险些要被这夫唱妇随的两人给气出个好歹。
什么“好心”?!分明是刻意报复!
他一脸疲惫地抬手扶着额头,不想看到江辞卿故意伏低做小,实则心机满满的姿态。
“我有些困倦了,能不能让我独自歇息片刻?”旬青心累道。
苏宛神色犹豫,毕竟旬青一身的伤痕还未彻底恢复,若是一会发了高热……
但她还未开口,便听到一旁的江辞卿道:
“宛儿不必操心了,旬青已经将这药喝了,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我们还是先出去,让他好好休息吧。”
江辞卿适时开口,话里话外十分为旬青着想。
“也好……”苏宛深思后点了点头,不放心地对旬青嘱咐道:“你若是感觉哪里不适,随时可以唤门外的迎霜。”
旬青垂着眸子摆了摆手:“知道了。”
若是再待下去,恐怕那小心眼的江辞卿还不知道又要想出什么损招来磋磨他。
他不过是与江辞卿开个玩笑罢了,哪想到那人这么无趣……
旬青摇了摇头,一边尽力避开伤口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躺下,一边在心里暗骂江辞卿毫无人性。
*
苏宛与江辞卿一同出了房门,有些不好意思地主动开口道:“之前的事,对不起。”
“宛儿说的是什么事?”江辞卿佯装不知,明知故问道。
苏宛搅了搅手中的帕子,“就是、之前你说旬青是男子,但我还不相信你所说的……”
既然已经答应了与江辞卿成婚,那她便会尽力做到一个妻子的本分,整日与一个男子勾肩搭背逛街散步的确于理不合。
所以苏宛觉得此事应当与江辞卿解释清楚才好。
“宛儿日后不管如何都不必与我说‘对不起’三个字。”江辞卿的神色出乎意外的认真与坚定。
“为什么?”苏宛下意识抬眸看向他,疑惑问道。
江辞卿只是眉眼含笑地看着她,没予她一个明确的回答。
但那直接且热烈的眼神却让苏宛隐隐从中体会到了某些意味。
苏宛侧过头去,恰时拂过的一缕清风吹散了些她脸上的温度:
“对了,差点忘了,我还有件东西要给你呢!”苏宛突然想起今日叫秋月去绣珍阁买的东西。
江辞卿心神一恍,下一秒便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温热柔软的手掌稳稳牵住。
他被牵着往房间走。
走在前面的少女似乎对两人的接触浑然不知,但夏衫轻薄,即使隔着布料江辞卿也能清晰感受到少女掌心传来的温度。
那温度像是顺着他的手臂攀升一般,竟将他的脸都染上了几分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