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李永泽跟我联系,说已经把肖扬父母约出来了,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餐厅里,还特意给我安排了个隐蔽的位置,可以全程观摩。
那天我特意请了半天假,早早坐在餐厅角落里假装看杂志,一扇屏风正好将我挡住又不影响视线。
中午刚过,肖扬父母先到了,几分钟之后,我看到了一身西装革履的李永泽的身影,后面跟着挺着大月份孕肚的李茹,妆很淡,穿着身宽松的浅绿色裙子,很清新。
两人一上来,李永泽就拉着她坐到肖扬父母对面。
一句话都还没说,肖老爷子和周洁琼眼都直了。
“今天我做东,是为了什么事二老应该都知道了吧?”李永泽板着脸,一副含怒未发的模样。
肖老爷子忙称知道,视线一直打量着李茹。
“那好,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那我就直说。您家肖大公子挺能耐啊,有家有老婆的还跟我这个妹妹扯不清,把她肚子搞大了连声都不吱一个,想瞒天过海?”李永泽冷笑着,义愤填膺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装出来的。
周洁琼眉毛皱成一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急切:“这事我们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太突然了。是这姑娘自己说的?孩子是我们家肖扬的?”
“那还能有假?你问问她现在住哪?”
周洁琼立刻转到李茹那边,一连串问:“姑娘,你叫什么?你现在住哪里?是什么时候认识肖扬的?这肚子这么凶,是不是快生了啊?”
李茹一一答了,报上姓名地址,说肖扬让她住到他名下那栋公寓里,已经住了好几个月,又说孩子已经七个多月,肚子看起来大是因为怀的是龙凤胎。
话音一落,肖老爷子和周洁琼迅速交换了下眼神,那种惊讶纠结又藏不住欣喜的神情真挺难描述的。
李永泽嗓子里咳了一声:“我这妹妹也是傻,出了这事谁都没告诉,还说什么相信爱情,不求名不求分,只希望能守在肖扬身边安安静静过小日子。我也是前两天才刚知道有这回事。”
“李茹是我一个远房堂妹,她爸走得早,这些年虽然来往疏远了点,可好歹算我们老李家的姑娘,怎么能受这种委屈?”他叹口气,装得像模像样,“没照顾好她,我这个当哥的也有很大责任。现在,就是这么个事摆在眼前,二老看看该怎么办吧!要不要现在就把肖扬叫过来,大家当面谈谈解决办法?”
一番话说完,李永泽二话不说就去掏手机。肖老爷子没考虑一秒忙阻止他:“永泽啊,这倒不必,你先把手机收起来。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我回去会好好给他点教训!”
“只是教训?”李永泽不情不愿地垂下胳膊,舌头顶着一面槽牙,斜眼问得怒形于色。
我有种感觉,许律让我找他,看来真是找对人了。
“哦,别的……你也放心。”顿了几秒,肖老爷子似乎打定了主意,“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想替她要个说法,要个名分。行,我们肖家向来诚信为商,也不是那种不认账的人,何况是老肖家的后代。这样吧,今晚我把肖扬叫回来商量一下,最迟不过明天早上,一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你看怎样?”
李永泽想一想,问李茹,李茹局促地点了下头,低声说可以。
“好,既然我妹妹同意了,那就这样。希望明天能有好消息。”
李永泽送肖扬父母下楼。我侧着身,从窗户看到两人的车驶远,才回头跟李茹招了招手。
她也早看到我了,托着肚子过来一坐下就抹了把汗:“紧张死我了。”
“怎么,丑媳妇见公婆啊?”我用小勺搅着面前的咖啡,笑道。
“我可没心思开玩笑。”李茹一点没放松下来的意思,忐忑不安问:“这样真的可以么?肖扬父亲也不是一般人,难道不会去查?万一被他发现都是假的……”
“不会。”我笃定说,“你也听到了,肖老爷子说明天会给一个满意的答复,就肯定是已经做好决定了,等着看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怔怔看我一会,仍是不放心:“可我还是觉得,吃顿饭就敲定一切,好像来得太轻松了。”
我抿抿唇,刚想说话,那边李永泽回来了,拍了拍李茹的肩,坐下慢条斯理笑道:“放心,有堂哥给你撑腰,绝对让你风风光光嫁过去。”
“李哥,你别逗我……”
“李茹。”我握住她的手,声音低了点,“你不了解父母辈对孩子的渴望,而且颜安青在他们眼里早就像根刺一样的了。看到你快生了,他们绝对比你着急。”
“没错。”李永泽也附和着,“这么漂亮的儿媳,娶一个还附送两个,保赚不赔的生意肖老爷子怎么可能错过?”
“不是,我担心的是,万一肖扬跟他爸妈坦白,我只是个……”
“他不敢。”我接过她的话,“肖扬在他父亲面前从来都是要面子的,他绝对不会主动承认自己去过夜店那样的地方。”
晚上,把李茹送回去,我开着车快到家时,又接到她的电话,说周洁琼专程去看她了,买了好多东西,一直嘘寒问暖,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很多事,还要她把体检手册也拿出来看看。
周洁琼那种精明又疑心重的人,果然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不过李茹也没什么漏洞能让她查到的,除了身份问题。而这一点,李永泽早安排得滴水不漏,从出生到家庭背景有一整套应付的话术,甚至读书时的毕业证都准备好了。
李茹说,周洁琼看到两个孩子那几张四维照片时,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也情不自禁软了下来,一张张翻来覆去简直舍不得放下。我能够想象,盼一个健康的孩子盼了那么多年,这回一下孙子孙女全齐了,他们肯定是心花怒放般的开心。
暮色将近,我加快了速度。今晚的风有些强劲,吹在脸上是生硬的却不让人讨厌。曙光已经不远,一条漫长的路终于走到今天,我既有难以抑制的激动,又仿佛置身深海之下,心里平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