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我感动得直想掉泪。诸事不顺的一天,仿佛终于有人来拯救我了似的。
今天是周末,路上车流量不大,许律一如既往地把车开得很稳。没一会儿工夫,坐在后排座椅里的两个小家伙就东倒西歪睡着了。
他腾出一只手解开衬衫领口的纽扣,稍稍加快了速度。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拂动额前的墨黑发梢。
突然发现,一贯严谨的许律其实也有挺洒脱的一面,平时倒是很少能看出这一点。
“……婚礼还没完事吧?你就这么走了行吗?”我有点担心。
许律淡然笑笑:“没关系,反正有予城他们在。”
我哦一声,又问:“大概会进行到几点?”
“这个,不好说,看情况。如果晚上要闹洞房,估计会晚一点。”
他专注看着前面的路,看似平常的一句话,我的心情却更无以复加地跌到谷底。
靳予城是伴郎,苏曼安是伴娘,今天一整天他们都会在一起。不仅如此,婚礼少不了会设置很多游戏环节。两人真真假假传过不少绯闻,私底下那些关系李永泽他们也不是不知道……我想象得出,肯定少不了被好事的人调侃作弄。
终于知道伴郎伴娘这样的角色为什么最好是单身人士去担任了。苏凯的太太果然是有先见之明的人。
胃里一阵翻滚,像被什么东西在烧灼一样,隐隐作痛。
我弓着腰靠进座椅。许律看看我,像是想说什么最终也没作声。
好一会儿,我才强打起精神,笑着问:“听说,你过年回美国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吃年夜饭时本来还想请你来的。”
“是嘛?那我可亏大了。”许律笑得明澈,故意撇了撇嘴角,“算了,记在账上算你欠我的。”
“你这次回美国,见到纪夏了吗?”我没根没由地问。
他默了好长时间才答:“本来是想找她出来见个面的,可惜她好像很忙,约了两次都错过了。”
“那……还真可惜。”我喃喃。
说不出为什么,一直在心底隐隐希望许律能够跟纪夏在一起,倒不是害怕纪夏又回来纠缠靳予城……或许,单单是不想看到他的这份深情无疾而终。
开出好一段距离,才听到反射弧超长的一句回话:“可惜什么?是我休假时间太短,朋友嘛,这回见不着下回总有见到的时候。”
侧过头,身旁的人神色里没有任何异样,清冷得像天边最远的那片云一样,淡泊得无欲无求。
我没再说话。
快四点时,车开进别墅院子,刚一停稳,两个小家伙也醒了。
我把他们抱下车,一直起腰,胃里竟然火烧火燎的,疼得更厉害了。
黎姨过来问了两句,忙叫我进屋去休息,牵着angela和肖青说她帮忙照看着不用担心。
“谢谢你,黎姨。”我额头上直冒冷汗。好在孩子们已经吃过饭,也睡了一觉,只用陪着玩就行。
许律还站在一旁,我强忍着疼痛本想叫他回酒店,省得李永泽那边找不到人着急。话还没说出口,一阵钻心的痛又风卷残云般袭来。我弯下腰,几乎蹲到地上。
差点支撑不住时,身子突然一轻,被人轻而易举托了起来。
“这样不行。我送你去医院。”许律语气里不容半点置疑,绕过车尾又把我塞回了副驾驶的位置。
车被他开得追风逐电,到最近的那家医院时天还没黑。挂了号看过医生,里里外外做了一通检查,说是精神压力大造成的胃疼,给开了一堆药。
从诊室出来,外面已经没几个人,走廊里灯火通明。许律一个人坐在那儿,外套敞开着,胸前的玫瑰花不知什么时候被摘掉了。
“怎么说?”见我出来,他很快站起身。
“大夫说是压力大,让放松心情,调整心态别太劳累,”我轻描淡写笑笑,“没什么要紧的。最近,有点太累了……”
许律瞥了两眼我手里的处方单,隐隐皱起眉:“这都胃溃疡了,还没事?”
我抿抿唇,犯了错似的垂下头。
医生开了吊瓶说要输液,许律让我先去输液室,他去办手续。我胃里还疼着,就老老实实听他的话找地方坐下了。几分钟后,护士过来帮我打上了针。
看着吊瓶里一点一点不停往下滴落的药水,我一颗心好像才终于平静下来,胃也不那么难受得厉害了。
许律在一旁陪着,一直很安静。我有点过意不去,没话找话自嘲着说:“平时饮食方面我也挺注意的,想不到压力大也能让人得胃病……”
“不难理解。”他轻咳一声,很贴心地解释:“人的胃受植物神经影响,植物神经和大脑情绪中枢密切联系。所以,当承受比较大的精神压力时,植物神经会失去平衡,内分泌紊乱,胃酸也会大量分泌,造成不适引发胃痛。如果压力长期持续,再加上饮食不规律或者休息不好,很容易导致病情加重。”
“哦……”我点点头。
心某个地方突然有点空,又像被钝刃在划,泛起一层酸涩。
胃难受其实有些日子了,追溯回去,正好是得知靳予城和苏曼安那些事之后开始的。
“秦宛,心里有压力没处排解的话,可以跟我说说。我说过你可以把我当朋友。”许律声音很轻,听得出来是希望我能信任他。
我深吸口气,低头看着手背上的针头:“工作太忙了啊,你也知道我最近刚开始学着管理一家公司,很多事情都要考虑兼顾。下班了还有两个小家伙要照顾,所以……”
“真的是因为这些?还是别的?”
我没回答,他声音低了点,毫不避讳问:“关于苏曼安的事,你有没有跟予城谈过?”
我心里一惊,抿着唇嗓子里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
某些事肯定逃不过许律的眼睛。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看人就跟看病一样,往往一眼就能发现问题的症结所在。
“还……没有。”我苍白笑笑。其实事情显而易见,如果开诚布公谈过,也不会有今天这种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