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邪的大帐左侧,相距三百步远的地方有十几座毡包簇拥着一座大帐,这座大帐就是大祭司居住的地方。
此时,这位大祭司已经褪去了所有的伪装,露出了本来面目。有谁会想到,大燕福王李欢竟然会出现在赫舍里东部草原上的一个部族里。
李欢的确跟着东海逍遥王张吉的队伍进了瀚海禁地,不过他没有一直向北进入瀚海腹地,而是先向北走了一段之后转向东南,出了瀚海禁地,穿过东部草原直奔东海而去。当东部草原开始兼并之战后,李欢和张吉合伙向靠近东海的各部族提供物资,两人因此大赚特赚。后来唐甜儿以闻人萧弘的面貌和身份来找李欢,请求李欢不要支持斯朗部的敌人时,李欢还不愿意,但是当他得知斯朗部越来越强大,已经具备成为东部草原各部盟主的实力之后,就决定亲自到斯朗部看看。他这一来,立刻就发现了一个俱佳的机会,也看到了最让他闹心的两个人,这两个人就是燕无邪乳名叫做兔兔的小闺女。
“殷咸,这个燕无邪究竟是你们门主的女儿,还是有其他的背景。你们隐门除了她之外,所有的人都对本王言听计从,可为何她就不听我的。我们两个是不是天生相克,从我从十岁开始就见过她了。那时候我还住在皇宫里,她就混在一群宫娥当中。别的宫娥都很听话很乖巧,唯独她对我是不理不睬,有一阵子我甚至以为她是哪位嫔妃的女儿。然儿你告诉我,说她不是。”
“我成年之后搬进了福王府,没想到竟然在自己的府里又看见了她。她虽然穿着侍女的衣裙,但却过得比公主还舒服。我的王府就好像是她的,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干什么就不干什么,就连我这个王爷都忍不住羡慕她的自在。肖释你告诉我,奉天城内哪个王爷家的侍女能像她那样活得没心没肺的。”
“你们告诉我,她将来会帮到我的,那时候我就想,难道她会成为我的王妃。可是你也看到了,我还没娶她呢,她就给我戴上了绿帽子。这还不算,她居然恬不知耻地躲到这来当起了大首领。好,为了大燕我可以不计前嫌,我今天甚至都跟她说,只要她嫁给我并且把整个部族和可汗的位子交给我,我就让她当侧妃,就连那孩子我都认了。你猜她说什么,她居然说我不配!”
“我不配?我一个堂堂的王爷都不配给一个野种当爹吗!殷咸,我不管你用什么招数,我只要你把那个孩子偷出来给我。这回,我这个爹还就当定了!”
“看来王爷是知道那孩子的来历了?”殷咸说到。
“我猜出来的,但可以保证八九不离十,我看到过那孩子身上的玉牌,那孩子应该是刘浪的。”
“王爷,臣以为你还是仔细斟酌一下的好,既然知道那是刘浪的孩子,咱们何苦去惹他呢。”长史肖释说到。
“他已经投靠我那太子哥哥了,我就算把心掏出来给他,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与其求着他不如让他忌惮咱们,既然孩子是他的,那就用孩子做筹码要挟他吧。”
“这样做就算把刘浪彻底得罪了,这后果难以预料啊王爷,再仔细斟酌一下吧。”
“你觉得我和刘浪之间还有半点可以回转的余地了吗?我逼着他的女人嫁给我,还想当他闺女的爹,换成你是他,你会饶了我?趁着他还没来,还不知道有这么闺女,咱们赶紧下手。有这孩子在手,我就不信刘浪敢把我怎样!”
“那,要不要告诉唐甜儿?”殷咸问。
李欢犹豫了一下,随后说到:“不用了,她不知道最好。”
“那好,今夜子时,我便动手。”殷咸说。
燕无邪帐内,萧红棉和刘浪说了很多话,刘浪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萧红棉一个堂堂的地境巅峰,被殷咸那个地境下阶步步紧逼,但却始终不肯出手灭了他的原因,也明白了为什么在殷咸不遗余力的支持李欢时,萧红棉却不阻止。不是她不能,而是不忍。
“阿浪,我把这些都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你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更不要告诉无邪。”
“殷咸也知道这件事,那要是他说出去呢?”
“他又不傻,现在说出去对他有好处吗?”
“除了你我和殷咸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他。”
嘶。刘浪倒吸一口凉气,顿觉脑壳疼痛无比。
“作孽呀,真的是作孽呀。可是,您让我怎么办,这事很明显不是我能管得了的呀。”
“没让你管,就是让你明白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也让你清楚,无邪的身份不比你差,也不比你那个海兰差,更不比李萱和李芮差。”
“在我心里,无论是海兰还是无邪,都是我的心肝宝贝,别人比不了。不让无邪吃亏,这一点我可以做到。至于其他的,说实话我之前就不看好李欢,现在就更加不看好他了。他没有半点机会,即便他是个天境强者也没有半点机会,除非他弑君篡位,但是他做不到。不说别人,单从我这他就过不去,我也不会允许他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萧红棉叹了口气,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的。好了,我不勉强你了。只是,你给他留条命。”
“那就要看他亲爹的意思了。”
“唉,作孽呀。”萧红棉轻叹一声。
“是啊,太不可思议了。”
“阿浪,既然你们已经定好了计策,那就按你们的去办吧。”
“问您一件事,唐甜儿到底是哪头的?”
“她是个痴女子,这辈子为情所困,不然她是可以接我衣钵的。”
“李欢就那么值得她喜欢?”
“我没说甜儿爱的是李欢。”
刘浪再次被震惊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结界消失,两个人却相对无言,这一幕让站在门口燕无邪有些茫然。
“他们两个说了那么久,都说了些什么啊,为什么不让我听见呢。”
萧红棉站起身来到燕无邪面前,低声对她说:“为师该做的都做了,好好跟着他,不要耍小孩子脾气。都当娘了,不能那样。也怪我从前没教好你,总是由着你的性子胡来,以后这相夫教子,操持家务的本事有的你学呢。去吧,一家人好好说说话,今晚无论帐外有什么事,你都不要管,有我呢。”
“哦。”
燕无邪迷迷瞪瞪回答一句,她没明白萧红棉话里的意思。
萧红棉又成了闻人萧弘,她转身出了大帐。
“兔兔她娘,快过来。”
刘浪拍着床铺笑嘻嘻地招呼燕无邪,这明目张胆的勾搭顿时让燕无邪羞红了脸,她磨磨蹭蹭地靠近了床铺。
“我的可汗,岳母都跟你说了什么?”
“师父说,要我打死你!”
嗖,燕无邪纵身而起,犹如一只扑向小羊的母狼般凶猛迅捷。床铺被压得陷了下去又弹了起来,小兔兔被弹得飞上了半空,吓得刘浪和燕无邪齐声惊叫伸手去接。
咚。两个脑袋撞到一起发出了很响的一声,然后兔兔就被吵醒了。她瞅瞅爹,裂开小嘴笑了笑。又扭头看看娘,嫌弃地白了她一眼,随即扎进亲爹怀里睡了。
“她她她,她敢白瞪我。都是你教的,你把闺女教坏了。”
“我刚见到闺女好吗,你跟她时间最长,要教坏也是你教坏的。”
“是你教坏的。”
“是你教的。”
“是你。”
“是你。”
“是你是你是你。”
“是我是我行了吧,怪不得闺女白瞪你呢,换我也得白瞪你。”
“你们两个欺负我。”
“好啦,都当娘了,能不能别再跟个小闺女似的撒娇耍蛮。”
“你嫌弃我。”
“没有,真没有。”
“有,你就是嫌弃我!”
“好吧,我嫌弃你。”
“看,说实话了吧。”
“我去,我说错了,说错了。”
“错哪了?”
“咦,我想跟你说什么来着,别打岔让我想想。”
听着大帐内传出的小两口斗嘴的声音,萧红棉笑了。当她瞥见隐藏在黑暗处缓缓靠近大帐的黑影时,她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嗡。
一道透明结界将大帐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