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浪仔细看了那张纸卷,除了纸上的字之外,他还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看来那位写了密报并将它发出的都水监密谍,怕是凶多吉少了。
将密报放在桌上,刘浪问李荣:“戈壁瀚海和赫舍里的瀚海禁地是一回事吗?”
“是一回事。只不过是两国各自对那一大片沙漠的称呼。我们大燕就管那片沙漠叫做瀚海,可想而知,那片沙漠得有多大。据说从古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够横穿瀚海。你听清楚,这没有一个人指的是所有人,包括境阶很高的强者在内,没有一个可以横穿瀚海。瀚海太大了,太辽阔了,人们凭自己的双脚根本无法横穿。历史上只有为数不多的人,贴着瀚海的边从一个点走到另一个点,仅仅是这样也是九死一生。还有人径直往瀚海中心而去,当行进了几百里之后,他们携带的干粮和水消耗了一半,这时候他们立即掉头返回,但却再也没能走出瀚海。”
“怎么,发生了意外?遇到了沙暴还是遇到了猛兽?按理说沙漠里不应该有体型巨大的猛兽的,因为那里水源食物都极度匮乏,不可能养活得了体型巨大的猛兽,一定是遇到了沙暴。”
“不对,他们避开了沙暴频发的季节,所以从始至终没遇到过沙暴。这么说吧,如果把瀚海比作一个鸡蛋,那些人仅仅是穿透了蛋壳,离蛋黄还远着呢。但就是那样他们依然丢了性命,他们没遇到沙暴,更没遇到你所说的大型猛兽。要了他们的命的,仅仅是因为他们迷路了,就在距离他们出发点五十里外的地方不停地兜圈子,最后因为水粮耗尽,所有人都死在那里。后来又有人从他们的出发点进入瀚海,结果没走多远就发现了他们。当然,他们都已经成了干尸。虽然横穿瀚海等于自寻死路,但人们依旧前赴后继地走进瀚海,探索的脚步也从鸡蛋壳到了鸡蛋清,但依然距离蛋黄很遥远。”
“你说的那些人都是普通人吧,即使有修者估计境阶也不会太高。”
“没错,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看过史料?”
“没有,我猜的。你想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明知必死却依旧闯入沙漠瀚海中,这其中必有缘由。我猜,定是有什么东西对修者的修行大有好处,能让修者很快破镜也说不定。赫舍里的镇国神器图木克不就是在瀚海禁地里发现的吗?据说发现地就是现在的大额勒德尼金庙的所在地,可想而知在很久以前就有人进入了瀚海,他们就是在寻找那些东西。若非如此,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这些人将生死置之度外,也只有用这样的好处做筹码,才会有人参与这样的生死博弈。”
李荣点点头说:“所以说,昆弥契利不走大路回国反而进入瀚海,他的目的是什么,就很值得琢磨了。”
刘浪想了想之后说:“按理说,他应该尽快回大良,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地方。这里面定有蹊跷,殿下的意思是让我走一趟?”
“灵武郡都水监分司为了监视昆弥契利可谓损失惨重,你看的这份密报,是派去监视昆弥契利的那一队密谍中的最后一人发出的最后一份。接替他们的那队密谍,是在深入瀚海一百里的地方发现他的。发现时人早已经没气了,浑身上下伤口多达一百四十余处,血都流干了。孤已经下令第二队撤出瀚海,没必要把辛苦培养起来的精锐密谍葬送在瀚海里,只需堵住瀚海通往大良和大燕的所有通道就行。昆弥契利是不可能横穿瀚海的,别说他现在没了双腿和右臂,就算他完好如初也不行。何况他身边还有塞琉西斯和五百亲卫,这么多人每天需要的物资和饮水就不是个小数,他们撑不了多久的。”
“那么我去了之后,如果找到了昆弥契利该怎么办?杀了他吗?”
“不。先不要惊动他,看看他想干什么,看清楚看明白之后,就把他赶回到大良去。他现在还不能死,你可以跟他做笔交易。”
“呵呵。明白,那我就见机行事了。”
“一切由你自己做主,孤相信你有这个眼光也有这个本事。”
“那就麻烦殿下帮我照顾家人了,这次我不打算带着海兰去。因为瀚海太危险也太苦了,怕她受不了,我只带小玄和小金去。”
“嗯。薛不器、黄化才、陈平帮你看护家人,孤也会让大空每天去探望。一旦有事,孤会第一个出手维护的。”
“那就多谢殿下,事不宜迟,我收拾一下马上就走。”
“好。”
距瀚海边缘一百五十余里的地方,在一条早已干涸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河床的背阴处,隐藏着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
很多年以前,当这条河还是水量丰沛的时候,那个洞应该是隐藏在河底的一处暗洞。那时侯,人根本进不到这个洞里。可如今,这个洞却成了瀚海中一处难得的清凉福地,因为只有在这个洞里,才能躲过正午时分那能把人晒成干儿的阳光。现在,昆弥契利和塞琉西斯就躲在这里。
这个洞从外面看没多大,但里面的空间却不小,属于口小肚大,而且是大洞套小洞。最大的洞留给那些亲卫,一间最好的洞是昆弥契利的住处,旁边的小洞则住着塞琉西斯。
出发时的五百亲卫,如今只剩二十几个。除了和都水监密谍作战时战死的之外,绝大部分都死在进入瀚海的这一百五十多里的路上。
此刻,塞琉西斯双手端着一个银壶,将清凉的水倒进昆弥契利的嘴里。昆弥契利的伤口已经完全封闭,如果不是这样,恐怕从进入瀚海的那一刻起,他的伤口就会以惊人的速度腐败溃烂。就冲这个,昆弥契利打心眼里感激刘浪的黑玉断续膏。
“老师,您也喝。”
“水不多了,得省着。你有伤,得多喝水多吃东西才能养好。”
塞琉西斯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满是心疼和宠爱,那眼神让昆弥契利想起了他那早已故去的父王。
“老师,等我好了,等我当上大良王,我就封您为国师和终身首相,您的家族将和王室一起享受百姓的供养和爱戴。”
“好啦,我的昆弥契利。那些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没有不好,太多了也不好。没有会因贫困而失去尊严和自由,过多则会滋生懒惰和邪恶。所以,我只要你能快点好起来就行。我们暂时躲过了都水监的监视,并把他们牢牢得吸引在这。现在瀚海的各处出口,一定都被他们封锁了。没关系,我算过了,今晚就是月圆之夜,我会启动传送阵,我们两个一起回浩瀚城去。”
“那他们呢?”
“他们就是诱饵,他们的名字会永远载入史册,因为他们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大良最英明的君主,换来了大良未来的无比辉煌。他们死得其所,我也不会亏待他们的家人的。”
“那,那就听老师的。”
“你赶紧把图木克拿出来,赶紧恢复一下身体。传送阵对人的身体会有些微不足道的损伤,对正常人来说是瞬间就能恢复的事情,但对你来说却是致命的。快,快拿出图木克来接受神光的洗礼,这样我也更放心一些。”
“老师,谢谢您。”
“谢什么。我和你父王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我们一起走过风雨,我们一起征战沙场,我们一起喝酒吃肉,一起战斗流血。我是他的后背,他也是我的后背,我们不分彼此的。所以,你父王临走之前把你交给了我,无论如何我也要让你成为大良的主宰!谁若敢阻拦,我就杀了谁!”
“老师您看,这就是图木克。您总怀疑刘浪在骗我,其实他完全没必要骗我,因为图木克的神光已经不能让他变得更强了,但对我却非常有用,您看。”
昆弥契利把手指上的血抹在图木克上,那繁复的花纹被依次点亮。嗡的一声顶端弹出,耀眼的光圈瞬间把昆弥契利笼罩。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塞琉西斯的眼神顿时变得迷离起来,他痴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就连眼皮都舍不得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