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内,大良使团所在院落,昆弥契利房间内。
“老师,今天我所遭受羞辱,比我过去这么多年受过的总和还要多得多。老师,您也看见大燕太子的态度了,完全是一幅听之任之的架势,大燕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我觉得,他们的京师不去也罢,我们不如转道赫舍里龙庭,去会会他们的大可汗。大燕不给我颜面,我们也用不着给他们颜面。”
昆弥契利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手臂,将压在内心的愤怒完全释放了出来。
“颜面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如果大良需要,把我这张老脸卖了都可以。去赫舍里做什么?你是想要他们的镇国神器图木克,还是看上了耶律海兰?镇国神器的确让赫舍里出现比大燕更多更强的强者,但要想让一个国家雄霸万邦,唯我独尊,只靠几个强者是不行的。国家实力永远是第一位的,国家利益至上,在国家利益面前,任何人都必须服从,如果有需要,任何人都要做出牺牲,也包括你我在内。赫舍里除了图木克和耶律海兰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大良动心思的了。图拉河九部被剿灭之后,大良国土已经与赫舍里接壤。换句话说,我们已经完成了兵进赫舍里的前期部署。”
“赫舍里很大,和大燕一样大,但却不如大燕那么强。因为他们的统治方式从来没有改变过,他们名义上是个国家,其实就是一盘散沙。这也就是虽然历经千年,赫舍里却始终不能攻入大燕腹地的原因所在!”
“这个道理我已经跟你说过无数遍了,赫舍里已经没什么可以让大良忌惮的了。之所以没对赫舍里动手,就是因为有大燕的缘故。大燕不会对赫舍里伸出援手,但也不会坐视赫舍里被大良攻灭。如果说赫舍里现在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那么能分食这只羔羊的只有大良和大燕。一旦赫舍里被分食之后,大良和大燕会就直面对方。那时候,大燕就会成为大良最大的也是最后的敌人。当大良灭掉大燕并完全占有了大燕的国土、子民以及他们的文化等等各项比大良都好的东西之后,大良才会成为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霸主!”
塞琉西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感觉有些口渴,他停下来喝了口水。昆弥契利已经冷静下来,他跪倒在塞琉西斯的面前,双手环住塞琉西斯的腰,把头放在了塞琉西斯的双膝上。
“老师,我想让大良成为这样的霸主,我想让我的名字永载史册。”
塞琉西斯捧起昆弥契利的脸,亲吻着他的额头。
“我的昆弥契利,你将是大良的一代英主,即使在你的生命即将结束时没能让大良成为世界霸主,那么也要在你离去之前,为你的子孙后代把路铺好。你的祖父是这样做的,你的父亲是这样做的,你的母亲也是这样做的,现在轮到你了。所以,不管大燕如何羞辱你,你只需要记在心里,将来找到机会加倍还给大燕就是。现在的大燕依然很强大,强大到我们不得不仔细听他说的每句话,看他所做的每件事,揣摩他的用意。你记住,大燕是我们最终的敌人,我们躲不开绕不过,我们只能和他斗,用各种方式各种手段和他斗,直到最后的决战到来的时候。这世界的霸主只能有一个,要么是大燕,要么是大良。至于赫舍里,只不过是块垫脚石而已。”
“老师,我懂了。我们必须去朝觐大燕皇帝,我还要拿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热情,告诉大燕皇帝,告诉大燕百姓,告诉天下各国,大燕的靖阳公主,我昆弥契利娶定了!”
塞琉西斯用力拥抱这昆弥契利,雨点般亲吻着他的额头。他流着泪说:“大良的先王啊,你们看见了吗,你们的子孙昆弥契利就要成为一代雄主了。”
感慨过后,塞琉西斯拉着昆弥契利的手说:“坐下,仔细听我说。这次白马关会晤,貌似李荣为主,实际上那个三公公黄历才是主,因为他代表的是大燕皇帝。刘浪和三公公很近,他又是都水监的人,所以此人是最大的阻力,必须想办法干扰他,打乱他,阻止他。我们接下来应该这样做。”
“老师,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哈哈,老师也年轻过呀。”
两个人越说越兴奋,丝毫没注意到房梁上的阴暗角落里,正趴着一只小黑猫。
太子书房内,李荣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两只匣子。精美的檀木匣子是大良送来的,里面装的是大良特有的蓝宝石,颗颗都有鸡蛋大小,每一颗的颜色都是浓郁纯正而略带紫色的蓝,看上去带着朦胧的天鹅绒质感,因为产自大良国的都城,浩瀚城附近的深山里,所以又称“浩瀚蓝宝”。因为品质极高产量稀少而被大良王室所独有,因此市面上有价无市,极其珍稀。就这么小小的一匣子,堪称价值连城。
而另一个普通的木头匣子里的东西,就没法跟浩瀚蓝宝相提并论了,因为匣子里只有一封信。李荣打开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殿下,臣被塞琉西斯给骗了,他的确是给我不少金银珠宝,可是最好的蓝宝却一块都没有。臣觉得送殿下金银珠宝太俗了,送了还不如不送,要不先欠着,等臣弄到好东西再给殿下补上。”
李荣笑了笑,把那封信仔细折叠好,随手把那一堆蓝宝倒进那个普通的木匣子,然后把刘浪的信装进精美的檀木匣子里。
“大良的浩瀚蓝宝都在孤这,可是孤一块都不能留。和刘浪一样,得献给陛下。孤比刘浪强的地方就在于,孤可以去跟陛下要,而刘浪却只能等着陛下赏赐。这是规矩,这规矩不能破,谁都不能。”李荣说。
“可是就送这么一张纸来也太敷衍了吧?这回他可是得了不少好处的。”季方说。
“那本就是他该得的。孤只是让他保护阿马坦几人的安全,没叫他瞎折腾。可是他呢,他怎么做的?你不会以为他是个愣头青,脑子一热就敢把天捅破吧。”
“臣自然知道他为何要那样做。”
“所以那是他该得的,但是孤知道,他能得到一半就不错了。父皇的性子,呵呵,你是知道的。”
季方笑了笑没说话。
“虽然刘浪只给孤送来一封信,但孤却很开心。因为他懂规矩,也知道什么事应该按照规矩去做。这很好啊,这可比送给孤一车浩瀚蓝宝都好。”
季方看看李荣,想说点什么最终却没开口。
“你有什么要说的?”
“回京后,刘浪如何安排?”
“此事,孤不出面,听父皇安排。”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