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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叙妍和白管事对望一眼,心中皆是微微一惊。
不过,罗叙妍更多是惊喜。
刺史乃一方军政长官,要是离的京师远了,『性』格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些,那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有的上郡刺史,甚至要亲王才能担任,虽然荆州刺史不是,但也是朝廷四品官,多少人爬一辈子的官场都爬不到的位置。
所以说,丧礼必须办的体面、风光,那就意味着要花许多钱。
对她来说,是一笔大生意,一个大赚钱的好机会。
中年男人继续说道:“刺史旧疾复发,病入膏肓,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了。所以,刺史夫人打算先准备妥当了,免得到时候太匆忙,失了面子。”
罗叙妍郑重的应道:“我明白了,不知先生有何要求,我们会竭尽所能办妥的。”
“嗯。”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打量了一番罗叙妍后,问道:“你们这铺子,没有长辈掌管的吗?”
白管事道:“您放心,我们铺子里有不少事情是阿妍小姐办的,都很妥当的。当初,刘家的丧事,阿妍小姐也去的呢。”
“哦?”中年男人半信半疑的看眼罗叙妍,“刺史的事情要是办不好的话,会是什么下场,应该明白的吧?”
罗叙妍从容淡定的应道:“我明白,您请放心吧。”
中年男人看这小姑娘从容有度,确实不同于寻常的女孩子,点头道:“好,我会将要求一一告知你们,希望你们听明白了。”
“是。”罗叙妍转头吩咐待月将崔璟时送去后院玩儿去,然后从柜台拿来纸笔,“您请说。”
崔璟时没有跟待月去往后院,而是站在门边,摘了一颗狗尾巴草,一边玩儿着,一边偷听屋里的声音。
中年男人不紧不慢的说着,罗叙妍认真的拿笔记录着。
刺史的丧仪,事无巨细皆要做到最好。
他蹙着眉头,听着他们讲话。
他不远千里的来到此地,便是有事与荆州刺史相商,可是好好的荆州刺史,怎么就突然旧疾复发,『药』石罔效,要开始准备丧仪了呢?
荆州乃是山南东道的重地,而掌管一州军政大权的刺史更是重要的人物,这个位置突然出现异动,必然代表着背后有暗『潮』涌动。
是那些人动的手脚吗?
崔璟时眯起眼,眸底闪过一道锐光。
“阿八,你眼神好奇怪哦。”端来两碗酸梅汤的待月小声嘀咕道,怕惊扰了屋里的人。
崔璟时丢到狗尾巴草,不高兴的说道:“好丑,像虫子。”
待月掩嘴笑起来,“那你刚才还玩的开心呢。”
崔璟时没有接话,而是看向了她手里酸梅汤。
待月把其中一碗塞到他的手里,“喏,这是早早就做好了,放凉的酸梅汤,喝一些吧。”
“嗯!”崔璟时“高高兴兴”的喝着酸梅汤,继续留意着屋里的对话。
罗叙妍除了丧仪要准备的东西以外,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说,更别提好奇的问一问刺史到底是什么病,病了多久等等。
他更头疼的是另外一事。
罗叙妍肯带他来棺材铺,已属不易,又要如何说服她带自己前往荆州?
他一定要亲眼看一看刺史,确定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说不定还能和手下人在荆州相遇。
风轻轻地吹起帘子,他透过缝隙,看了一眼那个面『色』严肃,端坐在椅子上的姑娘,他猜不到她会用什么样的言语或者行动来阻止他,但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去一趟荆州。
到了晌午,屋内的谈话终于结束了,罗叙妍手上一摞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她吩咐白管事送中年男人回客栈休息,自己则转到柜台后,整理东西。
崔璟时瞅准这个时机,端着酸梅汤,献宝似的送到柜台。
罗叙妍抬头看了一眼,说道:“放到那边桌上去吧,我一会儿再喝。”
崔璟时乖乖的把酸梅汤放到桌上,然后趴在柜台上,瞅着她看。
罗叙妍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专心致志的整理着刺史丧仪所要物品的清单,连待月来喊她吃饭,都喊了三遍才反应过来。
“这就来。”她嘴上答应着,手里的笔依然在勾勾画画着。
崔璟时发觉,认真做事的罗叙妍看起来,眉目也是那样的可爱。
过了会儿,罗叙妍舒了口气,对崔璟时说道:“走吧,吃饭了。”
“嗯。”崔璟时点头,傻兮兮的口气问道:“你是在干什么呀?”
罗叙妍道:“做要紧的事儿。”
“有没有我可以帮你的?”
罗叙妍抬头看他小孩子似的眼神,道:“你要是觉着闲,就打算打算铺子吧。”
“好吧。”崔璟时没再说话,蹦蹦跳跳地跑进屋子里,和白修承抱在一块儿欢呼着。
白修承道:“阿八哥哥,你跟我住一块儿吧,好不好?”
崔璟时看向罗叙妍,像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罗叙妍自然是不可能放人的,弯下腰来,捏了捏白修承柔嫩的小脸,柔声说道:“修承乖,阿八身上还有伤,需要好好静养呢。”
“阿八哥哥的伤还没有好啊?”白修承失落的问道。
罗叙妍道:“是啊。修承也希望他早点好起来,能和你一块儿高高兴兴的玩,对吧?”
“嗯!”白修承用力点点头。
“乖。”罗叙妍『揉』了『揉』他的头发。
白修承抓着崔璟时的手,带着他在桌边桌下,夹了一大块子的菜放在他的碗中,说道:“阿八哥哥,你要好好养伤,早点痊愈哦。我会等着你的!”
崔璟时点着头,拿起准备给他准备的勺子,扒饭吃。
这时,罗邦皓从外面回来了,问道:“阿妍,今天铺子里没什么事儿吧?”
罗叙妍道:“荆州衙门来人了,说是刺史时日无多,要开始准备丧事了。”
“荆州刺史?”罗邦皓皱了皱眉。
罗叙妍当他是忧心丧仪的事情,说道:“我已经和来的人沟通过了,都是我们铺子能力所及的,爹爹,您不用担心了。”
“不过,这次谁去荆州,要细细考量一下了。”罗邦皓从荆州刺史突然病重的惊讶中缓过神,说道:“你娘要在家中照看,铺子里也最好要留着一个人。”
“爹爹,我去吧?”罗叙妍道,“以前,不也是去过一次荆州?”
罗邦皓有些担忧,而崔璟时听见父女两个在谈论这个事情,一边扒饭,一边支棱起耳朵偷听。
罗邦皓道:“到底是刺史的丧仪,若是你去的话,只怕会被认为我们是看轻了人家,也觉得你年轻好欺负。”
罗叙妍笑道:“若他们觉得被看轻的话,早上也不会与我说了一两个时辰的话。”
罗邦皓跟着笑了,“这倒是。”
“爹爹?”罗叙妍眼睛一亮,觉得这事应该是确定下来了。
罗邦皓在桌边落座,说道:“等我再考虑考虑,和你娘说一说,再决定下来吧。”
“也好。”罗叙妍点点头。
崔璟时有些焦虑了,他下意识的认为这件事全程会由罗叙妍来负责,去荆州的自然也肯定会有罗叙妍,却忘了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姑娘。
如果罗叙妍留下来看铺子,去的人是罗邦皓,对他来说就麻烦了。
他目光幽幽的扫过面『色』淡然的罗邦皓,若实在不行,就只能对罗邦皓下手了……
吃过饭,休息了会儿,罗邦皓父女俩在前屋里商量刺史丧仪,而崔璟时被白修承拽去午睡,做为一个傻子,他无法拒绝,只能躺在白修承的床榻上,干瞪着眼。
白修承本来是想和崔璟时说说话的,但是念了一上午的书,中午又吃得饱饱的,所以很快就犯困了,抱着崔璟时的胳膊,呼呼大睡。
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好东西,白修承咂咂嘴,抬起一只腿,压在了崔璟时的身上。
崔璟时哭笑不得,『揉』了『揉』额角,驱赶走淡淡的睡意。
光躺在这儿,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不如想出点实际的办法来。
崔璟时默默的等了会儿,然后轻轻地从白修承的怀里抽出自己的胳膊,又慢慢地往外挪了点身体,生怕惊醒了午睡的正香的小孩子。
好在白修承睡得熟,虽然动作是慢了些,但他最后还是顺利的坐在了床沿。
他利索地穿上鞋子,蹑手蹑脚地跑出屋子,直奔前屋。
路上,碰到几个棺材铺的人,大伙儿冲他笑笑,没有多问一句话。
他来到后门,听见了罗叙妍的声音。
“……加急赶工的话,这些都是可以在时限之前完成的,还有这些……我们库房里其实有现成的,摆了一年多没派上用场,等下我叫人搬出来,去去灰尘,拾掇一下,一定会和新的一模一样,还有……”
崔璟时听得出,罗叙妍对棺材铺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不禁有些佩服这个小姑娘,有点像知道她有着怎样的成长经历,为何在爹娘如此宠爱的情况下,也能在小小年纪便历练的可以独当一面。
他往前迈出半步,好透过帘子看看屋内的状况。
“阿八?”待月惊讶的看着他,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你不是和修承睡午觉去了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屋里的说话戛然而止,很快,帘子被掀开来了,『露』出罗叙妍那张秀丽却冷淡的脸。
“怎么了?”
待月笑道:“阿八也真是的,大中午这么晒,还有精神头到处『乱』跑。”
罗叙妍疑『惑』的目光打量着崔璟时,问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梦见你把玉牌丢了。”崔璟时愁眉苦脸的说道,“吓得睡不着,所以跑过来看看。”
“是吗?”罗叙妍没有相信他的解释。
“对啊。”崔璟时指指罗叙妍,“你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罗叙妍将玉牌掏出来,“你看,好好的在这儿呢。这么值钱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把它丢了呢?”
崔璟时睁大眼睛,“这么说,你会把它卖掉,或者送给被人吗?!”
“……”罗叙妍没有接话,而是仔细的审视着崔璟时的脸,特别是那双墨玉一般的眼睛。
崔璟时感觉那双明亮清湛的杏眼仿佛能看穿人的一切,被这么审视着,渐渐地让人不自在,但是他不『露』声『色』,依然傻乎乎的看着她。
罗叙妍觉得古怪,为什么这个男人会莫名的出现在后门?是想偷听她和爹爹讲话?
可是她和爹爹议论的是刺史丧仪,他会对这个事情感兴趣吗?
还是说……罗叙妍一个激灵,难不成刺史和他有着某种联系?
“喂……”崔璟时不想继续沉默下去了,率先开口道:“你不会真的这样想过吧?”
看着这个一脸傻气的男人,罗叙妍觉得自己的猜想有些没根没据,现下更重要的是尽快确定刺史的丧仪,至于这个男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之后再算也不迟,所以她一点也不想和这家伙胡搅蛮缠下去,简直就是在浪费自己的精力,她不耐烦的挥挥手,“我不会送给别人,也不会卖掉的,你快回去睡午觉吧。”
“真的?”崔璟时又问道。
罗叙妍道:“真的,真的,是真的。”
崔璟时嘟嘟嘴巴,“好吧,我相信你一次哦……”
“嗯。”罗叙妍示意待月把人带回去休息,自己则回到屋中,自己和爹爹说话。
罗邦皓问道:“怎么了?”
罗叙妍道:“是阿八,不知怎地,忽然跑过来,怕我把这个弄丢了。”她笑着举起手,展示那块玉牌给爹爹看。
罗邦皓仔细一看那玉牌,道:“原来你还戴在身上?”
“原本是送给云芝了,结果绕了一圈,又回到我手上了。”罗叙妍随口说道,将玉牌收好。
罗邦皓笑了笑,没有放在心上。
父女俩继续谈正事。
崔璟时有些无奈,对待月说道:“我一点儿也不困,我想玩会儿。”
待月道:“这么热的天,要玩也该在屋子里,小心这日头把你晒成一块黑炭。”
崔璟时回头看了看,待月肯定是不会让他回前屋去的,想来是怕他一个“傻子”耽误了那对父女商议正事。
罢了,他总归会知道到底是谁去荆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