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澈呼吸凝结了似的,俄顷,道:
“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了,我怕你不习惯。……又怕当年我突然离开江都,好多年没跟你联系,你会生气。”
南嫣问:“所以,这段日子,你一直偷偷跟着我,那天还跟到了我的学校里面,看见我堂姐冤枉我,你偷偷拍下视频,交给警局?”
他垂下星眸:“是的。”
很久后,南嫣才开口:“那,你当年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江都?”
裴澈顿了顿,语气落寞:“当年,我父亲突发疾病,要去m国动手术,为了照顾父亲,我爸妈带着我和姐姐一起过去了。因为去得比较急,也没来得及跟你告别。后来,我就一直留在了m国。”
南嫣脸色一动。
裴澈从没提过自己的家庭。
即便她和他关系好,却也不知道他家是做什么的,更不知道他的家庭状况,有几口人,甚至还有姐姐。
但通过他的言谈举止,穿着打扮,也知道,他家境优渥,绝对不是普通家庭。
少年时代的情感,不在意彼此家境,只在乎是否志趣相投,所以,她从没问过他。
这么听来,裴澈的家庭条件果然是不错的。
南嫣还是不解:“那为什么这几年,你都没联系我和其他同学呢?我还以为我哪里得罪你,惹你生气了……”
裴澈睫垂下,掩饰住眸,看不清思绪。
很久后,才说:“这几年,我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疲于应付,实在没时间……对不起。”
南嫣注意到了他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哀恸:“……发生什么事了?”
裴澈不语。
她轻声说:
“裴澈,还记得读书时,我被人笑话是个孤儿,跑到操场去难过地大哭吗?”
“当时,是你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安慰我,你说,你会代替我爸爸妈妈,陪在我身边。现在,我想对你说的话,也一样。”
裴澈脸上浮出暖意,终于说:“去m国后,我爸爸手术成功了,但身体一直不好,近些年还中风了,瘫痪在床。我妈妈更是意外去世了……这些年,我一边照顾爸爸,顶下爸爸留下来的公司,一边读书。”
南嫣眸里生出同情:“不好意思…”
原来这几年,他经历了这么多事。
“没事。”
“你这几年很辛苦吧?其实你可以联系我,跟我聊聊的,这样,你也不必一个人承受。”
裴澈唇边渗出笑意:“也不是一个人,幸好,还有我姐姐跟我一起承担。谢谢你,嫣嫣。”
一声‘嫣嫣’让她仿若梦回少年。
半会,问:
“那你这次回江都……”
裴澈说:“我爸爸的根基始终在国内,所以我还是打算回来,在这边好好打理他留下来的公司,应该会常驻。”
南嫣嗯一声:“有什么需要,一定要跟我说。”
裴澈还是跟以前一样,弯了眸,眸里全是温暖。
南嫣被他笑得有些尴尬,他的经济条件一看就知道比自己好多少倍,还用自己帮?
又说:“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我的电话还是以前那个,没变,有事联系。”
裴澈听她这么说,笑意微敛:“你男朋友等着你,是吗?”
南嫣不意外,那天在学校门口,他应该看到了大叔给她送鸡汤的场景,照实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裴澈还没来得及露出松弛的笑靥,只听她继续:“……他是我老公。”
裴澈脸上笑意尽数消失,手指无意识地攥紧。
原来,她都已经结婚了?
心脏蓦的揪紧,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贯穿。
半会,才恢复容色,强颜欢笑:
“……你,不是还没毕业吗?这么早就结婚了吗?”
南嫣一时也不好跟他解释自己最近的经历,只能嗯一声。
裴澈喉结微动:“那你快回家吧。免得你老公担心。……我的车停在巷子口,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
裴澈目送南嫣离开,眸内闪过一丝狠狠的克制,紧捏住拳,似乎方能压住留下的冲动。
直到看着南嫣在路口拦了车,安全上了车,他才收回眼神,安心。
目送着出租车驶离,他的十指一根根蜷起来,握紧,又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
她居然结婚了。
为什么……
后悔在胸口蔓延。说不出的痛。
这么多年,没联系她,除了家里确实发生了不少事,实在分身无暇,还因为他对她……
对她的内疚。
她可能不知道,有件事,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个结,每次看见她,都有些惭愧。
而这些琐事,成了种种羁绊,压在一起,造成他与她断多年。
再见面,她居然已经为人妇。
他还以为这次回江都后,他能有机会对她表白,说出少年时代还没来得及说的话……
想到这里,裴澈清俊的脸上光泽一寸一寸黯沉下来。
*
南嫣回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她看书房里亮着灯,知道他回来了,怕影响他,踮着脚,小心翼翼朝卧室走去。
刚准备推门,却听身后斜对面,嘎吱一声,书房的门开了。
男人沉幽的嗓音飘来:
“去哪了。”
她一个激灵,转身。
男人逆着书房里的光线而立,身材衬得愈发高大挺拔。
骏冷脸庞上,刀雕斧琢的硬朗五官染了冰霜一般,冻得让人心里发慌。
结婚以来,她从没看过他这种脸色,有点心虚:“我去看望夏叔叔了。”
他审视地在她娇小的身板上徘徊:“看望到这么晚?”
“看完了以后,我和允恩聊了会儿天。”
傅淮深脸色更冰凉。
十五分钟之前,派去盯着她的保镖,明明就来电,说她在夏家巷子口,和一个陌生年轻男人说了很久的话。
他没深究这件事了,踏过去几步,停定在她面前。
她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他的身影里,与他的距离近到几乎能听到他混浊的呼吸。
她不算矮,但在身形出类拔萃的男人面前,简直就像个小朋友,缩了缩身子,危机感袭来。
他俯下身,凑到她因为紧张而蹿红的耳肉边:
“这件事暂且不提。那天早上又是怎么回事。”
南嫣:“……什么?”
“那早你说去买早点,却跑去警局调监控。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声音仿若古井里冒出来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