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今年都快40了吧?怎么还叫他父亲?”
苏意欢不为所动,“我就算八十岁,也得尊称他为父亲,别跟我来挑拨离间这套,对我没用。”
其实这也算不上挑拨离间,不过是苏雨单纯的好奇罢了。
他们这群兄弟姐妹共同的父亲,名叫苏阳辉,不过他似乎并不喜欢自己这个名字,所以在大部分时候,都会与苏家主人这个称呼在外行走。
尊敬他、惧怕他的人都会叫他一声苏先生,无所谓礼不礼貌,反正苏阳辉从来没有因此而翻过脸。
至于他的这群子女,包括苏雨在内,都要叫他一声父亲。
苏雨幼年的时候,因为年纪小不懂事,曾产生过对爸妈这种亲情关系的依恋,由于长时间见不到母亲,所以她将这份情感全部倾注于苏阳辉。
那段时间刚好是她被冠以“天才”之名的日子,苏阳辉也难得对她流露了几分耐心,在部分时间,他们就好像真正的父女其乐融融。
直到后来苏阳辉当着苏雨的面,亲手了结了她母亲的性命,这份关系陡然降至冰点,之后再没有融化复原的可能性。
其实说起来,从大姐苏意欢到最小的弟弟苏意北,他们五个人顶多算得上同父异母的兄妹,因为每个人的母亲都不相同,唯一的相同之处,可能就是在他们记事之后,苏阳辉都会当着每个人的面,将其亲生母亲亲手杀死。
这已经成为了苏家的“传统”,也一直被苏阳辉津津乐道,觉得这是他做过最完美的决策之一。
苏阳辉完全不会顾及这个孩子的心理健康与接受能力,他认为这样就可以完全控制住这些孩子,为自己所用,永不背叛。
如果没有苏雨的话,那苏家的确会像他想象的那般,永远“繁荣昌盛”下去。
但苏雨是个异类,她痛恨这样的苏家,恨不得把曾经手上染过血的所有苏家人除之而后快,但在被关禁闭出来之后,她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是微小的,根本无法和庞大的家族对抗。
于是她选择了逃避,利用假死远离了这个家。
说是假死,但其实那个时候他跟真的死了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运气好碰到了如今的苏父苏母,那可能她就真的永远也睁不开眼了。
后来躲去部队中,又在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裴漠、竺仓等人……
自从远离苏家,生活好像重回了正轨,苏雨的心性也被磨平。
因为角色特殊,所以上面的人特意给她颁发了持枪证,这也是寝室那把手枪和狙击枪存在的原因。
大一学年结束之后,她交付了大部分有关部队的事,将重心转移到学校的学业上,她开始尝试过普通人的生活。
当然,夜深人静的时候,苏雨也不是没有想过,直接拿着枪去把苏家那帮人暗杀得了。
但瞻前顾后,她始终没能踏上前往柒城的旅程。
习惯了平静的生活,想要提起勇气去打破,的确是件困难的事。
但后来,丧尸爆发了,所有事宜似乎迎来了空前绝后的转机。
不过从学校一路辗转到紫藤基地,过程并不算顺利,但至少结局是看得过去的,而且南希也重新回到了她手里,不用再担心其他秘密可能会被他人窥见。
但丧尸的进化速度超过了她的预料,而对她来说重要的人尚且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迫于这些原因,苏雨暂时选择了守在紫藤基地。
苏意远找上门来完全是个意外,彼时她还没有准备正式和苏家这些人正式见面,所以她选择让裴漠替自己应付过去。
后来,路圆雅和凌洁慢慢摸索出了属于自己的道路,已经完全不需要她担心,而偏向于她的南希,让苏雨感到担忧的同时,也产生了难以言说的庆幸。
南希知道苏父苏母对她的重要程度,所以不管是紫藤基地遇袭,还是其他突发情况,只要自己不在基地,它肯定会第一时间保护两人。
如此一来,苏雨便慢慢尝试着往外走,往柒城走。
前往三号基地,她本就是冲着苏意远去的,她原以为再次见面,双方会剑拔弩张,但实际的情况却是两人坐了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起了过往。
她不知道在死亡的最后时间,苏意远空洞的眼中是否在回忆着什么,但开枪的瞬间,是她从未体验过、前所未有的轻松。
没有仇恨会轻易烟消云散,苏雨的记性很好,所以她不会忘记过去。
到了该清算的时间,她自然也不会犹豫。
回过神,苏雨已经跟着众人走进了苏阳辉引以为豪的花园中,她以最挑剔的眼光打量着这些被精心剪裁出的灌木丛。
看来生活过得是真挺不错啊,还有些闲情雅致。
安静了片刻,苏意南又忍不住想要来找不痛快了,他快走两步,刚巧挡住苏雨的视线。
“怎么?开始回忆往昔了?是不是挺后悔没有留在苏家?”
“这些日子你是找不到人跟你说话了?”苏雨盯着他,“倾诉欲这么强?”
虽然知道不合时宜,而且会因此得罪呵呵苏意南,但苏意北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幸而苏意南是个混蛋,却不会混蛋到对最小的弟弟下手,所以他只是警告性地瞪了苏意北一眼,就把矛头指向了苏雨。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方,你还不知道收敛你的锋芒。”
苏意南啧啧两声,似乎是为苏雨感到十分惋惜,“这样的你,我想父亲应该不会喜欢。”
“他不喜欢我,难道还要喜欢你这个草包?”
苏雨呛了回去,而后并不打算再搭理他,快步走到了苏意欢的身边,“你就是这么管教他的?”
“我可没有这个权利,”苏意欢斜着眼睨她,“我只负责管二号基地,现在二号基地也没了,我就是苏家最普通的人。”
苏意北觉得到自己该表现的时候了,他晃了晃牵着苏意欢的时候,示意对方看向自己,“我才是这个家最普通的人,姐姐不用这么贬低自己。”
如此质朴的语言,却实打实讨到了苏意欢的欢心。
只见苏意欢捂着嘴笑了起来,“还是我们的小北会说话呀,不像某些家伙,只知道想方设法的气我。”
也不知道她口中的某些家伙,指的到底是苏雨还是苏意南。
苏意北笑得天真烂漫:“姐姐开心就好。”
后面的苏意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最看不惯这种谄媚的行为,就仿佛在出卖自己的尊严来换取他人的欢心,吃力不讨好,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穿过偌大的花园,就来到了庄园门口,门侧站着两位身穿统一制服的仆人,他们见到苏意欢等人,立马弯下腰,并替他们拉开了门。
“欢迎各位小姐少爷回家。”
苏意欢只是淡淡点了个头,就径直走了进去。
路过两人的时候,苏雨特地注意了他们的相貌,确定都不是熟人之后,她松了口气。
已经到了家门口,即便苏意南再想说两句,都没有这个勇气,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用眼神去传递自己此时的心情。
鄙夷、蔑视,以及发自心底的不可一世,如此生动且淋漓尽致。
唯一可惜的是,苏雨并没有看见。
富丽堂皇的客厅,华贵的沙发之上坐着这座庄园的主人,苏阳辉。
他早就收到了有关苏雨的消息,所以在自己一众孩子中看到她的身影并未惊讶,淡然一笑之后,便以熟稔的口吻邀请几人坐下。
“都坐吧,都回家了,就不要这么拘束。”
苏阳辉的位置属于主位,苏意欢被特别批准可以坐在他的身边,这是以前的传统,但才不久之前她放弃了二号基地,犯了这么大一个错误,她也拉不下脸去沿袭传统,所以就坐在了苏阳辉的左侧。
“意雨,这么久不见,都已经成大人了,”苏阳辉笑着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来坐这边,让爸爸好好看看你。”
听到苏阳辉自称“爸爸”,苏意欢的脸色都变得怪异起来,作为大姐,她当然知道两者在苏雨幼时的关系十分不错,但这已经是过去式,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旧事重提。
苏雨并没有响应苏阳辉的话,而是自顾自坐在了苏意欢的对面,然后告诉苏阳辉:“我现在已经改名了,苏雨,下次别叫错了。”
听到这话,苏阳辉明显愣了几秒,但他并没有因为苏雨冷淡的态度而生气,脸上的神情越加和蔼,“改就改了吧,反正都姓苏,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这你倒是提醒我了,”苏雨掀起眼皮看他,“下次回去我连姓氏一起改。”
苏意北悄然为她捏了把汗,他从来没有见过谁敢这么正面和父亲对着干,而且还不止一次,他都担心万一父亲生气了,可能会牵连到自己。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苏阳辉的心情格外好,连苏雨这样对他都没有生气。
苏意南脸都涨成猪肝色了,愣是不敢开口,如果允许的话,他绝对会站起来把苏雨骂个狗血淋头。
但苏阳辉没发话之前,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苏阳辉好脾气地笑着,“既然都已经回家了,还谈什么回不回去,你的房间我都还给你留着,就等你有一天会回来看我。”
苏意欢:“……”她现在的心情就像是见了鬼,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父亲能说出来的话。
在确定苏雨的身份并告知父亲之后,苏意欢曾做过无数的假设,这其中包括数种苏雨的死状,以及父亲会如何暴怒,是否会牵连到他人,自己又该怎么劝解……她都想过,唯独没有料到会是如今的场景。
“那就谢谢,我会在这里暂留一段时间。”
苏阳辉就当她还在说气话,“你是我最喜欢的女儿,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爸爸都会支持你。”
说完,他招招手,唤来一旁静默等待的管家,“带小姐去她的房间看看,如果还缺什么就直接置办,不用过问我。”
管家低着头。
“是,小姐请跟我来。”
踏上旋转楼梯,管家又开口道:“小姐若是觉得身上的包裹太重,可以交给我来替您负担。”
“不用了。”
“好的。”
上了楼,客厅依旧保持着静默无声,管家简单带苏雨参观了一下二楼,然后就将她送到了自己的房间。
还未进门,苏雨就“不小心”拧坏了门把手,她望向管家:“不好意思,还麻烦你联系人替我换个门,尽快。”
“好的。”
管家留在房门外,苏雨把背包放下之后,摸出匕首和便携的手枪藏在衣服里,最近整理了着装,确定不会被轻易发现,才打开门,问依旧站在原地的管家:“你怎么还在这里?”
“请问小姐还有什么需要?”
苏雨微微蹙眉,“我的需要就是赶紧换门换锁,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再度强调后,管家终于有了行动,他朝苏雨欠身行礼,然后就朝着另一侧的楼梯走去。
等人离开,苏雨转身下来了楼。
她往返的时间不到五分钟,客厅还是那副场景,苏阳辉不开口,空气就像死了一样寂静。
“意雨下来了,”原本面无表情的苏阳辉骤然勾起笑,“快来坐吧,我还有点话要对你们所有人说。”
依言坐下,苏雨姿态懒散地往后仰着身体,静静等待苏阳辉的下文。
她如此放松,倒显得苏意欢三人有些过于紧绷,苏意欢不自在地调整着自己的坐姿,“父亲,不知道你有什么事需要跟我们所有人说,是有关二号基地的吗?”
苏阳辉缓缓摇了摇头,“关于二号基地,你不用自责,那个位置并不好守,加之只有你一个五阶异能者……放弃就放弃吧,没关系,我不会怪你。”
苏意欢:“……感谢父亲的理解。”
表面功夫做得好,实际上苏意欢的心已经怦怦跳了起来,她现在完全有理由怀疑,眼前的苏阳辉已经被调了包,根本就不是他们的那个父亲。
她不相信,真正的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
明明她已经做好了回来受罚的准备,二号基地的事情却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让苏意欢极其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