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中的震惊、失望、疑惑……种种感情混杂在一起，形成了男人复杂神情的底色。
他自称于灯，在末日之前是一名医生，当时他正在和自己的几个同事商量手术的具体细节，外面传来阵阵尖叫，在慌乱之中，他们一路向下，本想直接逃出医院，却被人流带到了住院大楼。
躲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吃的，所以就只能让其中两人离开之前所在的房间，去其他地方搜寻物资。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背上就分别背着这受伤的两个家伙。
再后来，物资消耗殆尽，于灯也得到了自己的异能，借着这个契机，他们本来是打算是地下车去，却阴差阳错地躲进了这间病案室。
在他身后的，便是他口中的三位医生同事。
郁梨、山文林、沙兴德，其中只有郁梨是女性，其他全是男性，不过看起来，这里除了于灯之外，只有郁梨的情况是相对较好的。
虽然她一声不吭，但还是可以在昏暗中看到明亮的双眼。
和几人打完招呼之后，苏雨让路圆雅把背包中的食物分给几人，看他们吃得狼吞虎咽，自己和凌洁则来到了受伤昏迷的两人跟前。
于灯三两下把压缩饼干吞下肚，然后跟了过来。
“你们有带医疗器械吗？简单的消毒水、手术刀、纱布之类就行。”
“这些哪里简单了，”路圆雅听了，忍不住吐槽，“你是不知道我们刚才下来的时候碰到了什么，就好像整个黎阳市的丧尸都集中到了这边，多得要命。”
要不是她们福大命大，指不定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
早就和外界失去联系的几人无法想象她所描绘的画面。
郁梨也很快就把手中的食物吃完，然后在于灯的帮助下，尽量将手洗净，来到苏雨几人身边，似乎是准备好了要立刻进行手术。
但苏雨却对着二人缓缓摇了摇头，“这些东西我们都没有，而且也用不到。”
在于灯和郁梨带着疑惑的目光中，凌洁越过苏雨，以半跪的姿势，分别将双手放在了两个昏迷不醒的男人肩上。
淡淡的荧绿色随即在她手中亮起，不仅照亮了一小方天地，也让其余几人的视线变得更加清晰，可以更好得看到具体发生了什么。
不过于灯的惊讶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他大概也明白这是异能的一种，随即看向自己的双手，眼中流露出些许艳羡。
“真好，如果我也是这个异能的话，他们的伤也不至于只拖到现在。”
整个治疗过程要持续大概十分钟左右，在此期间，苏雨向于灯询问了有关地上这两人的情况。
“我也不认识他们，”于灯皱了皱眉，“当初文林和兴德把他们背回来的时候，两人就已经昏迷不醒，检查过不是被丧尸抓咬之后，我们就决定把他们留下来，准备带着一起逃跑。”
但两人的伤势很重，虽然后续于灯几人也利用现有的资源为他们简单消毒包扎，但没有及时进行手术，他们就会一直处于时刻都可能会昏厥过去的状态。
刚才苏雨也简单查看了一下，其中一人的伤集中在腹部，看样子应该是被利器刺破，伤及内脏，却奇迹般地活到了现在。
另一人的情况要稍好一些，他的伤大多在下半身，腿好像是被什么重物砸到，整个变了型。
如果是按照寻常的治疗手段，他这只腿应该是保不下来了，能等到凌洁，应该就是他们这辈子最庆幸的事。
“你们呢？”
“我们？”于灯愣了两秒，“奥，你是说我的异能，如你所见，就是可以控制水。”
他的异能其实和裴漠相差无几，不过裴漠可以利用其击杀丧尸，但柔和的水似乎起不到如此锋利的作用。
当然，其中也存在于灯自己的原因。
他不认为丧尸还属于人类的范畴，如果遇上，他会毫不犹豫地击杀对方，但同时，他自己也是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是本能，所以在获得异能的那一瞬间，他能想到的，就是用这个异能来帮助别人。
所以在一开始，他异能的发展方向就已经跑偏，至于后续能不能纠正过来，还得看他自己的心态如何。
丢了块荧光棒在房间的角落，让整个房间不至于太暗。
苏雨和路圆雅守在凌洁旁边，于灯则去了病案室门口，踩上旁边的桌子，从门的缝隙往外查看情况。
看到满地的尸体，他不由得心惊。
这仅仅是现在能看到的，而在这层楼之外，还有数不清的丧尸在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只是想想，他就感觉到了些许绝望。
郁梨同样站在凌洁的身后，观摩了她治疗的全程。
“太神奇了。”
之前得知于灯的异能，她还只是觉得新奇和方便，因为水这种元素在生活中实在太过常见。
但身为医生，她见证过太多的无可奈何与生离死别，那些将所有积蓄都投入与病魔的抗争中，最后却人财两空的人比比皆是。
病人尚且无可奈何，还有医界泰斗，为了攻克一个医术难题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而现在，竟然只需要异能，就可以让一个濒死的人重获生的希望，那他们医生还有什么用呢？
没有人注意到郁梨眼底的黯淡，于灯从门口回来，凌洁的治疗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又是两分钟过去，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从地上站起来。
“小心。”
郁梨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凌洁回头冲她笑笑，“谢谢。”
苏雨还蹲在地上，路圆雅就扶着凌洁去一旁坐着，看她苍白的面庞，路圆雅有些担忧地问道：“没事吧？”
“没事，”凌洁缓慢摇了下头，“就是有点脱力，休息会儿就好了。”
“那你在这好好休息，我去那边。”
“好。”
按理来说，身上的伤都痊愈，人应该很快就会醒，但苏雨等了好几分钟，都不见这两人有什么动静。
于灯走过来，检查呼吸、脉搏，扒眼皮。
“咦，奇怪，”他也纳闷，“已经没问题了啊，怎么还不醒。”
不信邪的他又给几个同事让出位置，几个人一一检查后都得出同样的结论，人确定没问题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醒。
苏雨想了想，干脆拿出枪对准了其中一人的脑袋。
“还要继续装吗？”
医生都搞不明白的事，她肯定也有诸多疑惑，所以这番动作也是想试探一下对方。
“耶？动了。”
苏雨：“……”没曾想还真是装的。
不过他们竟然能同时骗过自己和于灯几人，看来是有两把刷子在身上的。
两人一前一后睁开眼，脸上神情都有些尴尬，他们估计也没想到这些人这么不好惹，只是没动静而已，又不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居然直接就把枪掏出来了。
在两人沉默地注视下，苏雨把枪收了起来。
他们松了口气，僵直的身体也放松了不少，相互靠着坐了起来。
“……谢谢你们施以援手。”
“不客气，”路圆雅配合地从旁边搬了个凳子给苏雨，然后气势十足地站在她身后，“现在该你们说说自己的情况了，不要试图掺假，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苏雨点头，“对。”
“你们可以叫我空浩渺，他是杜舟。”
杜舟默默抬起头，视线和苏雨短暂接触之后，立刻就挪开了。
空浩渺称他们两人原本是一起来医院看朋友，结果朋友没见到，就在丧尸爆发的混乱中受了伤。
在医院受伤，也不知道他们是幸运还是不幸。
虽然到处都是咬人的丧尸和往外逃的医生病人，但他们还是成功找到了一个愿意帮他们处理伤口的人，可惜对方还没有实现自己的诺言，对方就变成丧尸，冲出病房了。
“等下。”
听到这里，路圆雅不得不打断空浩渺，“既然医生和你们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他变成丧尸，为什么没有直接咬你们，而是冲了出去？”
“我怎么知道啊，”空浩渺哀嚎，“当时人都被吓傻了，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要烧香拜佛的程度。”
路圆雅还想说什么，被苏雨抬手制止。
“没事，你继续说吧。”
看了眼明显还有些狐疑的路圆雅，空浩渺决定听苏雨的继续往下说。
“医生跑了，我肚子还在往外冒血，没办法，我们就只能自己动手，好歹是懂一点，所以才没有因为伤口感染而死，挺到了现在。”
他们处理好伤口，就准备往医院的地下停车库跑，那里有他们停的车，虽然不一定能看，但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个暂时安全的庇护所。
空浩渺耸了耸肩，“计划是好的，但现实很残酷，那时候医院基本已经安静下来，也就是说，没有多少活人了，在外游荡的都是那些嗜血狂躁的丧尸。”
只需要一点动静，这些家伙就会不死不休地追着人跑，直到失去活人的踪迹或者被干掉才会停下来。
“刚开始还很顺利，结果半路遇到个疯婆娘，我们不带她一起走，她就一直大声叫唤，结果把周围的丧尸都给引了过来。
说到这里，空浩渺的眼中满是怒火，“眼看快被丧尸包围，她倒是跑得飞快，一会儿就没了人影，我跟杜舟受了伤，拼命跑下来，躲进了一个手术室，丧尸的确没跟进来，我们却因此晕了过去。”
之后两人基本都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只知道是有人救了自己，但具体是谁不清楚。
“你们也知道是别人救了自己，”路圆雅将信将疑地盯着空浩渺，“那刚才为什么不敢睁眼？是在担心什么，还是害怕？”
这也是于灯和郁梨的疑惑所在。
“我们毕竟只有两个人。”
空浩渺抓了抓自己的腮帮，提起这件事，神情依旧只有尴尬，“而你们这么多，万一对我们心怀不轨什么的……我们不得防备着点吗？”
既不合情又不合理的回答，这下不仅是路圆雅，连苏雨都皱起了眉。
但她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问起几人之后的打算。
“好了，既然现在伤也好了，那就说说接下来的打算吧。”
空浩渺将屋子里所有人都打量一遍，“那个，我们也算是共患难的伙伴了吧？”
对此，于灯几人都没有表态，而路圆雅在和苏雨交换过视线后，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算是吧，怎么了？”
“我都把我们过去的经历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难道你们不该也说一下吗？”
这个要求倒是合情合理，于灯把刚才对苏雨她们说的又重复了一遍，最后，空浩渺的视线落在苏雨和路圆雅身上。
“我们收到了来自这里的求救信号。”
苏雨并未提及卫星电话，“所以才来到这里。”
话说到这儿，空浩渺和杜舟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已经痊愈，连伤疤都没留下一点，他不敢置信地胡乱摸了摸。
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他才问是不是有治愈系的异能者。
“对。”
得到肯定回答，空浩渺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这异能真是太牛了。”
“哦哦，接下来就该说我们自己的异能了吧。”
空浩渺清了清嗓子，“我的异能其实有些鸡肋，就是控制风，平时就只能用来改变风向，给自己降降温什么的，杀伤力极其低。”
“我的异能是隐藏自己，”杜舟终于开口说了自己第一句话，声音沙哑，“不只是针对活人，在大部分情况下，丧尸也不会发现我的存在。”
虽然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但在末世中，这样的异能也是自保的极佳选择。
原本还在思考该怎么出去的苏雨，忽然就从中得到了灵感，她盯着杜舟，“你的异能只能隐藏自己？”
杜舟下意识点头，然后停顿两秒，似乎有些犹豫。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
如果杜舟的这个异能可以开发出来，那他们就可以做到在丧尸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走出去，虽然不可能真的这样做，但他们的安全还是会得到极大的保障。
“不确定就现在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