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人烟罕至之地,深山中被人开辟出一块空地。
搭建着一个小茅屋,茅屋的主人很细心。在门外开了一条小道通向小溪边。
右处山头有一片野茶墩,正有一位少年躬着身子在采摘嫩茶尖。
茅屋中,一女子躺在少年亲手编织的竹床上小憩。
午后的阳光照的人困倦,狐狸一觉睡到申时。慢悠悠的睁开眼,竹床旁的小桌上已经放好了一杯刚沏好的红茶。
狐狸伸手,竹筒传来的温度刚刚好,她稍坐起。双手捧着竹茶杯,发起呆来。
上次醒来后,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小半月了。
茅屋的主人是位少年,少年说他是在溪边捡到狐狸的。那时狐狸是妖身,不是人形,在他这屋里躺了五天才醒。
醒时是一位姑娘,把少年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适应了,极其坦然的接受了狐狸是妖的身份。
狐狸醒来后,只觉大梦初醒一般,空空荡荡的。想来是情劫渡了,有这反应也是正常。
少年名叫郁从星,很好听的名字。
他人也同名字般,温柔细腻又不失这个年纪的活泼气性。
郁从星说狐狸身子还未修养好,不适合走动。有时会放她去溪边玩一阵,可是不会很久,他就跑来找狐狸回小屋了。
情劫后,狐狸也觉身心疲惫,何不听他的好好休息一阵,再做打算。
她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舒了口气,她鲜少喝茶。但是郁从星泡的红茶她却很喜欢。
这屋中基本都是竹品,皆是出自郁从星之手。狐狸很欣赏这个孩子,决定回云台山之际一定要把他一同带走。
如此想着,她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屋门被打开。
那名少年走了进来,手里端了一碗燕窝。
他朝狐狸走进,道“醒了?”语气温柔,可他的嗓音却同野兽般低沉。
狐狸点头,放下茶杯十分顺手的接过燕窝盏,道“有劳你了。”
这几日也不知他哪里寻来这等名贵补药。刚开始狐狸是拒绝的,燕窝不易得,何况她是习医之人。知道自己身体如何,其实不养也是没事的。
可这少年十分倔强,她不喝,他就要扔了。狐狸想,与其浪费还不如喝了。
郁从星笑笑,道“好喝吗?”
好喝是好喝,只是日日喝难免有些厌了,狐狸舀起一勺往他那伸“好喝,你尝尝?”
往日她做过这个动作,郁从星无一例外的给她推了回来。
今日也应当如此。
郁从星看着狐狸用过的小勺,张嘴喝了。才下肚,他耳根就微微泛了红。
狐狸不以为然,继续舀一勺喂给他。这是好东西,他既然肯喝就给他喝了。
狐狸道“再来一口?”
郁从星低着头,又猛的抬起,措辞慌乱道“这……这是给你养身子的,我喝作什么。”
他不喝了,狐狸“哦。”了一声,自己接着喝起来。
郁从星在竹凳上坐下,道“明日街上有庙会,我带些点心回来,你想吃什么?”
狐狸淡然道“我想出去。”
她为何如此平静,因为郁从星肯定不会让她去。
“不行!”果然,郁从星立刻道“你在家等我,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就是了。”
最开始他从街上带了些衣料来,都是这处地上最好的布料。后来是些小玩意,如花盏,灯笼,软枕。
都给了狐狸,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几块破布做的衣服,却别有一番风味。
他衣着奇异,很像异乡部落。胸肌大开,只挡了一半身子,胸前挂着一大串似宝石又是狼牙的东西。
很是繁杂,下袍倒是有,很长,他个子也高。下袍正好到他脚踝处。再是一双黑靴,头发是散下的,额前有杂乱又看似不为负担的长发。
狐狸第一眼就觉得他很像一头狼,一头极其庞大又温柔的狼。
狐狸躺在床上,单手撑着脑袋,道“可是我没什么想要的,只想出去走走,在家太无聊了。”
狐狸喝完了燕窝,将碗放在一旁,郁从星起身收拾“不行。”
狐狸翻了个白眼,转身,扯过毛毯盖上“哦。”
郁从星手在空中顿了顿,随后将茶杯,碗碟收好,出门洗去了。狐狸是不想理他,不是要睡觉。她这几日都是午后睡的多,晚上闹腾。
郁从星在屋外烧着水,洗着碗,脸上笑意频频。他很享受这种生活,洗好碗,水也开了。
他去隔间洗澡,郁从星每天都要洗澡,可能是因为日日劳累流汗的缘故。
隔间热气腾腾,狐狸在里屋左右睡不着,出门透气。
坐在门栏下,拖着腮。
耳边是郁从星洗澡的水流声,抬头是满夜空的繁星。狐狸总觉这情劫一渡整个人都颓废不少。
整日不是睡就是吃,再者就是东想西想一些毫无边际的事。
独自坐在廊下叹气,不知何时水流声停了,郁从星已经坐在她身侧了。
他道“在想什么?”
狐狸转头看向他,不得不说他生的很好看。五官深邃,剑眉星目说的就是他了吧。
狐狸启唇道“我想回家了。”
在这样下去她就快成废人了,她跟萧正峰约定过。存于世间是要将邪祟除尽,不是只顾二人嬉戏打闹荒度整日的。
遥想如今,不知多久没练功,多久没有除祟,多久不曾打听到有关根源的消息了。
郁从星神色突然暗淡下来“可以不回吗?”
他的语气很是委屈,狐狸笑着摸摸他的头发。虽然有点困难,还是摸到了,道“我们一起。”
郁从星孤苦伶仃,又救了狐狸的命,她怎会抛下让他再度流浪。
郁从星抬头,对上狐狸眼睛,道“真的?你要把我带回你家?”
狐狸笑着点头,道“嗯,以后我家就是你家了。”
郁从星哪里听过这种话,心道“她……她不会是要跟我一起的那个意思吧!”
马上红晕上了脸,狐狸惑道“你怎么了?”两只手碰上他的双颊,大小刚刚好挡住了那两片红晕。
狐狸道“怎么这么烫,可是高热了?”很快她就自动排除了这个想法,他烫的是脸,额头还是常温。
郁从星呆呆的看着狐狸,一言不发。
狐狸了然,这个傻小子是对自己动春心了。她撤下手,郁从星也缓过神来,咳嗽两声“没……没事。”
狐狸起身道“进屋睡觉罢。”
郁从星也站起,跟在她身后,仿佛做了什么坏事。狐狸进屋,待郁从星一副委屈样进来后,她将门关上。
二人一左一右,郁从星睡在左侧竹床。狐狸在右侧,中间隔了一张桌子。
郁从星仰面睡着,狐狸则是侧身。
空气都安静下来,一阵儿后,狐狸睡不着,轻声道“你睡了吗?”
……没有回答,看样子是睡了。狐狸起身,小心翼翼的走向他。几日来她发觉这人很奇怪。
你说他是人吧,衣着实在奇特,说是妖吧,他好像没有法力。今日被狐狸逮到机会,可要一窥他的本体。
狐狸来到郁从星床前,正酣睡着,狐狸举手准备开瞳。
“你怎么起了?”突然一声,郁从星醒了。
狐狸迅速放下手,道“睡不着,外头风好大。有些冷。”
她又扯谎,外头哪里有风?但入夜是有点冷了。
郁从星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着,又把毯子往狐狸身上盖“还冷吗?”
狐狸鬼使神差的回抱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心道“怎么抱着觉得这么软……好暖啊。”
他上半身几乎是光着,两只健硕的臂膀围着狐狸,一只当了枕头,一只抱着她腰身。
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被他围着,怎么会不暖呢。
狐狸道“不冷了,抱着你好舒服。”她毫不忌讳的说出口,也不管人家小少年会不会害羞。
舒服的闭上眼睛,头上传来郁从星闷哼一声“睡吧。”
狐狸实在不争气,滚进温柔乡。一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就睡着了……
次日狐狸醒来,身旁还有他留下的余温。她满足的伸了个懒腰,忽然惊坐起来,道“该死!该死!怎么还睡到人家床上去了!”
狐狸起身,未穿外褂就出了门,还在为昨晚的事憎恶自己。
郁从星在院中修剪茶墩,眼前女子长发如瀑布飘散,一双笔直修长的细白腿暴露在空中。
上身只有一件及胸褥衣,两臂也是光光,正靠在栏杆上扶额叹气。
郁从星脸红,提醒道“怎么不穿衣服就出来了?”
“砰!”狐狸看看自己,转身摔上了门。
换好衣服,扎了个发髻挑着妆盒中的首饰。再次出来后,郁从星不由感叹道“很漂亮。”
狐狸抱着胸,上前自信道“自然。”
郁从星笑笑,狐狸往山下走。他放下手中剪子,快步跟上“你去哪?”
郁从星赶至她身前,使狐狸停了下来,狐狸道“我要出门!我今日一定要出门!”
“不行!不行!”郁从星紧逼着狐狸往她面前走,狐狸往后退,撞到了一颗树,退不了了。
野兽气势逼人,郁从星手撑着树干,眉头紧锁道“不行!”
狐狸从他手臂下钻出,甩头叉腰道“为什么不行!”
郁从星厉声道“就是不行!不准下山!先养身子!”
狐狸驳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还养什么!我要下山!”
说着她就要跑,郁从星转身将她整个抗起。放在肩上,狐狸挣扎道“放我下来!”
郁从星直接了当“不放!”
背着她往小屋赶,狐狸双手捏诀,他肩上那还有人?
郁从星再次转身,狐狸已经走到小溪边上了。
狐狸还厚着脸皮朝他笑“我去玩玩,晚些就回来。”朝郁从星挥手,立刻施咒下山去了。
郁从星站在原地,一拳打上树杆,那树因他一拳直接折断。
今日是立秋,人界为庆祝大行开国特地大办庙会。
大街小巷熙熙攘攘,议论声络绎不绝,狐狸到处逛了逛。习惯性的买了首饰,又瞧见对面有一处面具摊。
其中有一个狼面具,引她注意,她上前拿起面具观察起来。心想“这也太像了,要是他戴上会是什么样?”
狐狸道“这个我要了!”
摊贩道“姑娘,三十铜板。”
狐狸朝他抛了几吊钱,转身走“不用找了!”
摊贩乐呵接过,道“好嘞,慢走啊姑娘。”
将狼面具塞进金缕袋中,狐狸逛了夜市,看了花灯。已经快要戌时,道“该回去了。”
在外几个时辰,每每看到什么东西都会想起郁从星那张生气的脸。总觉得亏欠他什么,使得她今日逛的一点都不尽兴。
找了处人少的地方,再施法咒回了山。
落脚地在小溪边,朝前是一个上斜坡,过了斜坡再走百米就到了小屋。
屋外郁从星挂了两盏灯笼,外头生了一堆火把,旁边是许多烧完的木炭。
看来他等了许久了,狐狸急忙跑进屋,手里拿着狼面具。
推开门郁从星坐在窗边正转头看她,狐狸背手拿着面具,道“我给你买了个礼物。”
郁从星毫无兴趣,扭头不看她,冷道“我不要。”
他嗓音本身就低沉,现下让人觉得空气都快结冰了,狐狸面前的人好似一座万年冰山。
他是冰山,狐狸就是一团热火,她俯身上前,道“你救了我的命,不知你喜欢什么,就胡乱买了个小东西送你。”
狐狸从身后拿出面具,递给他。他不接,狐狸就硬塞给他。
郁从星扭不过她,又是气,一把将她抱入怀中,狐狸坐在他左腿上。
笑道“看来我挑的面具很适合你。”
郁从星若是妖,定是一只恶狼。狐狸对这些左拥右抱的小把戏似看穿了般,毫无内敛之意。
郁从星将她抵在桌案上,沉声道“救命之恩,你就拿个面具打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