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狐族及魔族大喜的日子,各处无人住的狐狸洞此刻都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来往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大大小小的妖怪,魔族人都可以来讨杯酒喝,凑个热闹。
老槐树下,一身魔族装扮的男子正向狐帝狐后作揖行礼。
“儿子给干爹,干娘请安。”
帝后大喜,白椿将他搀起,围着他打量了一番。
白椿道“峰儿,今日来了就多住几日,好好陪陪我们两个老东西才是。”
男子应声道“自然。”
少年身后空无一人,白椿惑道“峰儿,你父王没来?”
少年郎看向狐帝,笑道“父王在湖畔赏花,让儿子来请干爹。说是得了一副好棋。”
柳黜捋着胡子笑道“好个老泼皮,自己不亲自来请我!看我今日不好好教训他!”
白椿瞪了他一眼“这些劳什子都是你教给那狐崽子的!”
这话说的是柳迁。
柳迁最爱与人博弈。
柳黜使了个眼神,貌似再说“夫人呐,就让我去罢。”
白椿挽着萧正峰手臂,不理柳黜“咱们不管了,跟干娘赴宴去。”
萧正峰笑着点头。柳黜了然,匆忙朝湖畔赶。
母子二人才刚进殿,萧正峰就被一众妖怪拖走。
“大家快来啊!寿星来了!”
“少主,今日来了此处,可走不得了。”
“是啊,百年未来了,这回可不让你走了。”
妖怪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拿起酒杯就要敬他。
萧正峰推脱道“各位别急,待我坐下再喝。”
妖怪们拥着他落座,一会儿划拳,一会儿下棋的。又一会儿来了几个送礼敬酒的,萧正峰这儿是酒气冲天。
白椿在门口也是应接不暇。
两个时辰后,萧正峰已是被灌得醉醺醺的。后头的敬酒皆是偷偷倒掉。
未几,门外有人来了,一声俏皮声响起“阿娘!我回来了!”
“是我的笙笙回来了吗?”白椿拨开热闹的人群向外看,只见自家女儿发钗凌乱,浑身带泥,还笑嘻嘻地朝着她招手。
一时气急道“笙笙啊!你也老大不小,怎么弄成这幅样子?”还没等白椿教训完。
“阿娘!我也回来了!”
只见后面跑来一个比狐狸还要脏些的男子,这男子脏得让白椿愣了片刻。差点没认出来人是谁。
白椿顿时火冒三丈,宾客都在喝酒玩乐,不好发作。
上前拎起男子竖起的狐耳,压低声音,道“你!你这个小崽子,自己搞成这样,把你妹妹也弄得像个叫花子。还不快带你妹妹去换衣服!”
“阿娘,痛!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柳迁也是无辜,那狐狸非要驾鹤,就她的技术飞一会还行,飞久了真真要把人晕死。
果不其然他们掉到一个泥坑里挣扎了许久才出来。
白椿道“你小妹干娘差人送了两件衣衫来,快去让你小妹换上。”
柳迁道“知道了。”
同时,狐狸站在原地发呆,顺着视线看去。
正是那个魔族少年。
若说隋辛是清冷俊俏,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那眼前这人与他没半点相同之处。
他似烈日阳光,看久了让人有些心生畏惧。棱角分明的脸庞,微醺扑朔的眼波,身材高大,却,配了一张妖孽般的桃花眼。
柳迁道“小妹,快来!”今天的主角就是狐狸,回程的路上耽误的太久,已是怠慢了客人,若再不去换衣服,他恐怕又要挨打了。
狐狸道“二哥,我来了!”
向柳迁指了指那名被灌酒的男子,道“他是谁啊?”
柳迁用沾了泥巴的手揉向狐狸,道“哈哈哈,怎的?百年未见认不出来了?”
狐狸边躲开,一边毫无边际地猜测道“总不可能是阿峰吧。”
柳迁道“不是他还能是谁?快走吧,西王母差人送了东西来,换了衣服好去找你的峰峰。”
狐狸又惊又喜,手乱挥了好一会儿,最后只道“天呐!”
柳迁看自家妹妹那副花痴样,颇有些头疼,推搡着她,道“快走吧,快走吧,一会儿有的是时间让你亲亲抱抱,再晚阿娘又该骂我了。”
反观殿内,白椿架着被灌得半醉的萧正峰“峰儿,笙笙回来了,快去房里休息会儿。”
萧正峰被灌的头昏眼花,打了退堂鼓“好……”
白椿摆手示意下人搀着他“慢点。”
萧正峰被两名狐族小厮搀扶,回了狐狸洞。
白椿立刻呼道“连云!”
连云将将斟满一壶酒,闻声赶来,附身道“夫人,有何吩咐。”
白椿道“派人做些下火醒酒的凉茶,等半个时辰之后送去给峰儿。”
“是。”连云领命离去。
狐族大殿依旧是歌舞升平。
换好行头的兄妹二人都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开怀畅饮。柳迁在棋局上赢下的银子快抵得上这两日狐狸的花销了。
另一边的狐狸,则是在对诗写画上输的一塌糊涂。
眼见要把老底输穿,随即便要离席,道“各位尽兴,本公主先行一步。”
说罢,狐狸直直地往殿外跑去,生怕慢一步就被逮回去喝上一杯。
出了大殿,狐狸正打算去湖畔池吹吹风,喂喂鱼。
眼前不远处有一位端着托盘的背影。
狐狸认出,立足道“前头的可是连云?”
连云回头瞧见来人,行礼道“参见公主,是奴婢。”
狐狸摆手问“端了什么好吃的?”
连云将拖盏递给狐狸瞧,笑道“殿下,可不是好吃的。这是夫人让人熬的凉茶,让奴婢给少主送去。”
凉茶?
狐狸道“如此,我正要去看他,顺道带去。”
为了给两位小主子置办生辰,连云这几日可是起早贪黑。现下不再推脱,应道“是。”
狐狸接过醒酒汤,待连云走的稍远些,偷偷找了个角落把汤倒得一干二净。
接着,蹑手蹑脚来到那人住所,推开门,走进。那人还躺在床上昏昏沉沉。
百无聊赖地瞧起他来,脸色红润,嘴唇微启,睫毛扑闪。细瞧眼睛下面还有颗泪痣。与儿时长得大不相同了。
殿外的古钟敲了六下,意味着还有一个半时辰,他们的生辰就要过了。
狐狸倚在床幔边,手枕着脑袋。亏得外头古钟声提醒了她,不然她还能再盯会儿。
许久未见,竟不知如何开口。
榻上男子似听到声响,扭动了两下。
想起身,可实在喝了太多酒,身子有些沉重,眼睛有些睁不开。
闷哼一声“嗯……”
狐狸鬼使神差将他搀扶坐起。
这洞中何时多了一人?
萧正峰警惕起身道“何人!?”
狐狸连忙抽回手,神色慌张“我……我……”
女子的嗓音清丽中带了些娇憨。萧正峰一听便知,惊惑道“笙笙?”
许是酒气太烈,靠近他都有些许热,狐狸尾巴不自觉的翘了翘“是我。”
萧正峰困意未褪,眯眼道“你何时来的?”
狐狸顺着身前秀发,低头如实道“才来。”
萧正峰扶着脑袋,酒喝多了,头疼不已“干娘派人送的醒酒汤你可瞧见了?”
狐狸慌张道“没!没瞧见!”
萧正峰一笑,嘴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真没瞧见,还是偷偷倒了?”
狐狸所举,他甚是清楚。为何倒那汤药,因他年少时,一日邪祟入侵。恰巧那日他饮了酒,邪祟趁机钻入汤中。
喝下之后,腹痛难忍,病了足三日。
不过,现在以他的功力,莫说一只小小的祟,哪怕来只有神识的大祟,见了他不跑便已是好的了。更遑论想入他的腹中了。
狐狸抬头,对上萧正峰朦胧湿润的眼神。
更加无措,被他说破,无需再编“汤药伤身,阿峰还是不喝的好。”
映入眼帘的少女姿态妖娆,因她身形相貌太过出色,向来喜穿凉快些的衣服。
胸前的春景若隐若现。加之那张正羞涩的脸,不由得让他面色多涨几分。
萧正峰的视线上下疯狂扫视狐狸,心道“怎么会……这么美!”
他不作声,狐狸也不敢抬头,本就对萧正峰有些陌生。
一向气性大的狐狸柔声下来“你若实在想喝……我…我去找连云再拿一碗来。”
狐狸找借口要逃,这气氛太过尴尬凝重。她是一刻都不想待。
起身,再转,抬脚没落地,被身后人一拽。
屁股摔到软榻上。
萧正峰道“不喝了。”
狐狸没压住气焰,好好的拉我干嘛!
她道“我要回宴了,二哥还在等我。”
柳迁忙着赢钱,哪有功夫等她?
萧正峰松了手,低沉道“你躲我?”
狐狸起身,背对道“没有!没有的事!”
榻上人着着一件白色褥衣,下了床榻,随意披了件黑褂。行至狐狸身前,道“为何低着头?莫不是百年未见,生分了?”
他一连两个问题,狐狸不知先答哪个。
胡扯道“我……我好热!”狐狸一把推开身前男子,踢了一脚木门,夺门而出。
萧正峰站在原地发愣,嘴角带笑,朝外道“等等!”
狐狸离洞不远,听得到。
萧正峰继续道“一起过去。”
毕竟是儿时的青梅竹马,也不好拒绝。再者,她仅仅是一下子没适应,日子长了就好。
狐狸靠在窗边,道“那你快些。”
他倒真是很快,话音刚落。他便出了门。
见他来了,狐狸强装镇定,道“走吧。”
萧正峰伸出手,摊在跟前。是要牵着她。
狐狸哪好意思……
拒绝道“不必了。”
她不答应,萧正峰便强制牵手,牢牢捆住“如何不必?儿时你可是天天要我牵着走。”
他一提这事,狐狸起了兴致,驳道“那是你不识路!可不是我想牵你!”
萧正峰带她往宴会走,笑道“可本少主怎么记得,是一个爱哭鬼天天缠着我。要我亲亲,抱抱,牵手的……”
狐狸一甩牵扯的手,没甩开。羞愤道“本公主不记得了!定是你胡说的!我哪有天天让你亲我……”
萧正峰使了些力道,使得二人十指相握“不是天天,只是每日。”
狐狸不吭声了,她儿时缠着萧正峰是整个云台山都知道的事情。
二人的婚事也是不言而喻。
萧正峰又道“与我不必拘谨。”
狐狸心想“倒也不是我拘谨,只是你长得让本公主不得不拘谨!”
如此场面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说些好玩的。
狐狸自顾自的讲起凡界初遇隋辛的事来。
萧正峰的脸随着狐狸的故事情节,由红润转成青,再又青转变成黑色。
其实他一早便听小厮汇报过了,如今还要被迫听一遍,真真是气的肝阳暴动。
突然,他深吸一口气问“我跟太子谁更俊俏?”
这问题,狐狸思考的很仔细,按气质来划分,理当是太子更俊些,毕竟两个人的长相气质,行为举动实在是大不相同。
思索良久狐狸才道“……应当是……太……”话未说完,先瞧见了萧正峰那铁青的脸色。
改口道“你……”
萧正峰嘴角一抽,她竟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个太子好看!
没好气道“人家是太子,我自然比不过他。”
狐狸嘿嘿傻笑道“阿峰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萧正峰顿觉郁闷,心道“她是听不出来我生气了吗!”
“唉。”了一声,道“罢了,百年情意终是一朝散了。”
狐狸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二人停了脚步,萧正峰弯腰,脸挨狐狸“那你是什么意思?”
狐狸眼神躲闪,道“我的意思是……”是什么,她想不到啊!
“是……对了!我要喂鱼了!”
趁萧正峰不注意,狐狸一溜烟跑了……
绿茵空地中,盏盏红灯笼高高挂起,照映着狐狸背影。
萧正峰背着手,笑道“好个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