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游神急降大圣耳边道:“哪吒太子来助功了。”
行者仰面观之,只见祥云缭绕,果是有神。
却回头对小妖道:“装天罢。”
小妖道:“要装就装,只管‘阿绵花屎’怎的?”
行者道:“我方才运神念咒来。”
那小妖都睁着眼,看他怎么样装天。
这行者将一个假葫芦儿抛了上去。
你想,这是一根毫毛变的,能有多重?
被那山顶上风吹去,飘飘荡荡,足有半个时辰,方才落下。
只见那南天门上,哪吒太子把皂旗拨喇喇展开,把日月星辰俱遮闭了。
真是乾坤墨染就,宇宙靛装成。
二小妖大惊道:“才说话时,正好向午,却怎么就黄昏了?”
行者道:“天既装了,不辨时候,怎不黄昏!”——“如何又这等样黑?”
行者道:“日月星辰都装在里面,外却无光,怎么不黑!”
小妖道:“师父,你在那厢说话哩?”
行者道:“我在你面前不是?”
小妖伸手摸着道:“只见说话,更不见面目。师父,此间是甚么去处?”
行者又哄他道:“不要动脚,此间乃是渤海岸上。若塌了脚,落下去啊,七八日还不得到底哩!”
小妖大惊道:“罢!罢!罢!放了天吧。我们晓得是这样装了。若弄一会子,落下海去,不得归家!”
好行者,见他认了真实,又念咒语,惊动太子,把旗卷起,却早见日光正午。
小妖笑道:“妙啊!妙啊!这样好宝贝,若不换啊,成为不是养家的儿子!”
那精细鬼交了葫芦,伶俐虫拿出净瓶,一齐儿递与行者。
行者却将假葫芦儿递与那怪。
行者既换了宝贝,却又干事找绝:脐下拔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变作一个铜钱。
叫道:“小童,你拿这个钱去买张纸来。”
小妖道:“何用?”
行者道:“我与你写个合同文书。你将这两件装人的宝贝换了我一件装天的宝贝,恐人心不平,向后去日久年深,有甚反悔不便,故写此各执为照。”
小妖道:“此间又无笔墨,写甚文书?我与你赌个咒罢。”
行者道:“怎么样赌?”
小妖道:“我两件装人之宝,贴换你一件装天之宝,若有反悔,一年四季遭瘟。”
行者笑道:“我是决不反悔;如有反悔,也照你四季遭瘟。”
说了誓,将身一纵,把尾子了一,跳在南天门前,谢了哪吒太子麾旗相助之功。
太子回宫缴旨,将旗送还真武不题。
这行者伫立霄汉之间,观看那个小妖。
那两个小妖,拿着假葫芦,争先恐后地看了一会儿。
突然,他们抬头一看,发现行者不见了。
伶俐虫道:“哥啊,这个神仙也会说谎话。他说要给我们换宝贝,让我们成仙,怎么就这么走了?”
精细鬼道:“我们可是占了大便宜了,他敢去得成?拿过葫芦来,让我装装天,也试试效果。”
于是,他们真的把葫芦往上一抛,结果扑通一声掉了下来。
慌得伶俐虫叫道:“怎么不装!不装!难道孙行者是假扮的神仙,把我们的真葫芦换了去?”
精细鬼道:“别胡说!孙行者被三座山压住了,怎么可能出来?拿过来,让我念他那几句咒语试试看。”
于是,这怪也把葫芦往空中一丢,口中念道:“若有半声不肯,就上灵霄殿上,动起刀兵!”
结果,念完咒语后,葫芦又扑通一声掉了下来。
两妖道:“不装,不装,这一定是个假的!”
正在他们争吵的时候,孙大圣在半空中听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
他担心这两个妖怪耽误太久,关键时候出了差错。
于是,他轻轻一抖身体,将变葫芦的毫毛收回身上,让两个妖怪两手空空。
精细鬼道:“兄弟,拿葫芦来。”
伶俐虫道:“你拿着的。——天哪!怎么不见了?”
他们都在地上乱摸、草里乱找,塞进袖子、塞进腰间,却哪里都找不到。
两个妖怪吓得呆若木鸡地说:“怎么办?怎么办?当时大王把宝贝交给我们,让我们抓孙行者;现在孙行者没抓到,连宝贝都不见了。我们怎么敢回去交差?这一顿打下来肯定活不了!怎么办?怎么办?”
伶俐虫道:“我们走吧。”
精细鬼道:“往哪里走?”
伶俐虫道:“不管往哪里走。如果回去说没有宝贝,肯定会被杀头。不要走,还是回去吧。二大王平时对你很好,我帮你求情。你如果能将就一下,就能保住性命;如果不行,就被打死了,还在这里。不要弄得两头不着落。走吧,走吧!”
于是,两个妖怪商量了一下,转身回山去了。
行者在半空中看到他们回去,又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苍蝇。
他飞下去,跟着两个小妖。
你可能会问:既然他变成了苍蝇,那宝贝放在哪里呢?如果丢在路上、藏在草里被人看见拿走了,岂不是白费力气?
其实他还带着宝贝。
带着宝贝啊,苍蝇不过豆粒大小,怎么能容得下?
原来他的宝贝和金箍棒一样神奇;叫做如意佛宝,可以随心变化大小,所以他身上也能容纳得下。
他嗡嗡地飞下去,紧紧跟在那怪身后。
不一时,到了洞里。
只见那两个魔头,坐在那里饮酒。
小妖朝上跪下。
行者就钉在那门柜上,侧耳听着。
小妖道:“大王。”
二老魔即停杯道:“你们来了?”
小妖道:“来了。”又问:“拿着孙行者否?”
小妖叩头,不敢声言。
老魔又问,又不敢应,只是叩头。
问之再三,小妖俯伏在地:“赦小的万千死罪!赦小的万千死罪!我等执着宝贝,走到半山之中,忽遇着蓬莱山一个神仙。他问我们那里去,我们答道,拿孙行者去。那神仙听见说孙行者,他也恼他,要与我们帮功。
是我们不曾叫他帮功,却将拿宝贝装人的情由,与他说了。那神仙也有个葫芦,善能装天。我们也是妄想之心,养家之意:他的装天,我的装人,与他换了罢。原说葫芦换葫芦,伶俐虫又贴他个净瓶。
谁想他仙家之物,近不得凡人之手。正试演处,就连人都不见了。万望饶小的们死罪!”
老魔听说,暴躁如雷道:“罢了,罢了!这就是孙行者假妆神仙骗哄去了!那猴头神通广大,处处人熟,不知那个毛神,放他出来,骗去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