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当然应该大爱无私,爱着所有信奉着他的所有信徒。
但是那是神明的职责。
他并不是个多么称职的神明。
“作为戴伊来说,我只是想要哥哥开心而已。”
虽然戴尔并不信仰他,也似乎并不是很欢迎他的模样,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对于他而言,这并不重要。
言卿难得沉默了一会儿,她默不作声地看着身旁时间已经被静止了的戴尔,戴尔的神情仍然停留在恍惚又震惊的模样上,眼中携带着的迷惘雾气都还没有散去,模样看上去竟然有点莫名的可怜。
戴伊在戴尔身旁打转,他垂着眼轻轻地用手指去勾戴尔的手,但是由于时间静止的情况,戴尔并不会给予他任何的回应,甚至于他见到他时的心愿,也是希望他能够消失。
消失,离开镇子。
也离开这里的所有人。
包括戴尔。
“……让我猜猜。”
言卿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地将身子斜靠在了时衍身上,少年垂眼看了她一下,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来扶住女孩的肩膀,让她靠着的姿势更舒服一些。
言卿眸中带着挥之不去的笑意,女孩漆黑的眼一瞬不眨地盯着面前站立着的神明,她轻轻启唇:“你并不在乎镇上的居民,所以也无所谓能不能成为他们信仰的神明。但是你现在将时间静止下来,戴伊,你在犹豫。”
戴伊微微抬眼,他静静地看过来,忽然垂眸笑了一声。
“啊,是的。”戴伊道:“我是个,残暴的神明。哥哥之前曾在夜晚被噩梦惊醒时这样抱着我说过,他说镇上有神明的存在真的是太令人难过了。”
他顿了一下,戴伊低着头,微微垂下的纤长睫羽颤抖着,眼眸中几乎带着点微妙的情绪。
——“我让哥哥很难过。”
言卿默不作声地看着面前的人,她摸了摸鼻子,声音轻轻的,“戴伊,你想要毁了这个……世界吗?”
她其实对于戴伊所说的这些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倾听欲望,甚至于神情都有点淡漠的意味,走过的任务世界太多,言卿连自己的事情都有点不在乎了,更遑论关注其他人的人生。
这个副本所有的大背景都是建立在戴伊这个神明身上的,倘若他打算完成戴尔的心愿离开这个小镇,副本的全部剧情都会被全副推翻,届时整个副本究竟还能不能运转都是个问题。
戴伊神色轻松地出声:“怎么会?”
言卿看着他。
“我只是也在好奇,倘若世上无我,是不是一切真的都会像哥哥所说的那样变得好起来?”戴伊笑了一下,“哥哥应该会开心吧。”
他最深恶痛绝的,残暴神明。
原本一直站在言卿身后并无动弹的时衍忽然动了动手指,他扶住了面前女孩的肩膀,安抚一般揉了揉女孩后脑勺,再抬眼的时候少年眼眸淡然,透着点漫不经心的气息。
“说的很不错,所以你想要做什么呢?”时衍似乎觉得有点兴趣,向来淡漠的眼中带着些莫名的笑意,他一字一顿道:“亦或者说,你希望我们做什么呢?”
戴伊微微怔然一秒,随后他垂着眼笑起来。
“这个世界上的神明消失,势必引起整个世界的动荡,或许会产生一些我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后果。”戴伊道:“我让你们看着这一切,因为我想要由你们来做这件事。”
言卿揣摩了一瞬,她瞬间了然:“将神只拉下神坛?”
“逝去的人总是会在活着的人心目中占有不可磨灭的地位。”
戴尔轻声道:“哥哥永远都记挂着他早逝的父母,日日夜夜都在噩梦中不断惊醒,然后坐在床边一直等待着黎明的来临,他看不到我一直在身边陪着。”
“瞧,多奇怪,他不爱我,但他却愿意为我而死。”
但是这份牺牲并不是因为戴尔有多喜欢这个弟弟,纯粹的只是因为戴尔并不想要继续活下去,他的父母都是为他死的,所以他也打算延续这样的方式。
就算当时敲开戴尔的家门的人并不是他,是其他的任何人,戴尔的决定并不会有什么变化。
戴伊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我啊,希望你们能够杀了我呢。”
“最好,能够在哥哥面前。”
男生周身都带着神明圣洁的气息,举手投足都有着一种特有的威压感觉,但是他的表情却带着点孩子气的恶劣气息,就好像因为要不到糖而打算哭闹换取关注的小孩。
戴伊笑起来:“我要他记得我。”
记得在这日日夜夜的陪伴中,在无数次午夜梦回被噩梦惊醒的时刻,在空无一人的小房屋中相依相伴的时候,在院子里晒太阳时候的温情时刻。
他要戴尔永远都记得,在这些日子里,陪着他的人只有他。
不是其他的任何人。
不是戴尔一直记挂着的人。
是他。
只有他。
“如果说,我永远都比不上在哥哥心目中早逝的人的地位,那么我也变成这样子就好了吧?”戴伊笑着,“哥哥希望我消失,那么我当然是要做到的。但是他也不要想着能够就此完完全全地忘了我,他必须必须,一直都记得我。”
“记得我,记得戴伊。”
言卿默不作声地摸了摸鼻子。
她微微抬头看向天花板,视线落在了戴伊身后的大祭司身上。
大祭司现在也是被静止了的状态,他还保持着走下楼梯的动作,就连发丝都不再舞动。
女孩收回视线。
唐琏。
大祭司。
只不过,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并不是这个。
“某种角度来说,你希望我们来,弑神?”言卿挑了挑眉,出声道。
戴伊歪着脑袋笑了下,他点点头,“可以这样说。”
见面前的两人没什么其他的动作,戴伊状似苦恼一般摸了摸脸,慢慢地出声:“啊,你们来到这里应当也是怀抱着什么任务来的吧?比如狂欢节?但是你们并没有进入狂欢节呢,因为门票似乎并没有成立,所以你们并不能算是真正的进入了狂欢节。”
他笑起来。
“门票是否成立,我说了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