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请脉的是医女,规矩就不像太医时那么繁琐,不用退避内室和悬丝诊脉,就连原本还应该放个帘子的规矩,也因着刘怡寒嫌麻烦省去了。
查姑姑则将满室的宫女都驱了出去,只留了两个平时瞧着还比较本分嘴严的两个站在外间,内室只剩了她们三个人。
刘怡寒将手放在一边的矮几上,手腕下垫着脉枕,任由辛医女跪在地上,伸出几只葱白的指尖按在脉上,时而用力,时而微捻,她总觉得这套看脉的法子,和太医院的那群太医似乎有所不同。
大约是摸够了,辛医女收回手指,也抽回了脉枕,一边将其都重新收拾回药箱,一边淡定且直白地说着病情。
“无妨,开几剂清火的方子败一败就行了,平日里少思虑些,年纪轻轻地便郁结于心,可不是长寿之兆。”
好吧,是她想太多了,人家根本没想藏来着,只是没机会表现这一身不怕死的反骨而已。
刘怡寒还在这里感叹呢,站在旁边的查姑姑先是拧着眉头,像是看鬼怪一样地看了一眼刘怡寒。
在确认旁边这个竟一点疑问都没听出来的傻子,不是被人掉包的西贝货后,查姑姑才走向已经拿出纸笔准备写方子的辛医女身后,问道。
“郁结不郁结的另说,五公主今夜落了河,过了很久才被人救上来,这对身体没有妨碍么?”
查姑姑着重咬在‘过了很久’这四个字上,几乎就差直接说刘怡寒在河里泡了很久,会不会受寒这样的话。
“妨碍肯定有的,不过就是得个风寒,小事而已。”
得风寒还是小事!
查姑姑眉毛都要竖着插在眼皮上头了,如果不是当着刘怡寒的面,她真恨不得拧着辛夷的耳朵把人提起来。
大约是感受到来自身边的强烈杀意,正慢慢吞吞用一笔簪花小楷写着药方的手顿了顿,辛夷侧过脑袋,斜目飞了眼查姑姑,总算勉为其难地开了金口。
“这镂薇宫很少请太医,对吧?就算请了,结果也只是开些温补滋养的方子,又是有一次没一次地喝着,过后几日瞧着痊愈了,又能活蹦乱跳了,也就不再服药了,对吧?”
虽然这番话瞧着是在和查姑姑说,刘怡寒却莫名地听懂了,对方口风里的火气,其实都集中在她身上,可偏偏这些话,那和事实是一字不差,一时也没什么敢回嘴,又可以回嘴的地方,她只好扁扁嘴扭过头去,背着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另一边,辛夷的话已经越来越直白,越来越毒辣,每个字都像是一个指头,狠狠戳在查姑姑脑门上。
“年纪轻,仗着身体底子好胡来,过后又不仔细调养,莫说公主,你瞧瞧哪家的千金小姐是这样的做派?主母不把身边伺候的人全部打杀发卖,那都是活佛一般的性子了。可笑堂堂金枝玉叶,这日子精细得连普通人家的姑娘都不如,简直......”
像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饶是辛夷胆子再大,心底里再怎么不屑这些脏猪烂狗的皇室中人,她也明白为了自己的小命和后半生的安稳,有些话说不得,不过仅凭目光和语气,查姑姑也听懂了她的未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