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宫女提着宫灯往前探头探脑地走了几步,待看真切了,立刻满脸喜色地回身跑到宫门前,抓着那鎏金的狮衔环拍了拍。
“公主,回来了......”
小宫女清亮又满是喜气的声音,刚提了个嗓子,在门打开的那个瞬间,就被查姑姑一个瞪视,给整得偃旗息鼓了下去。
查姑姑死死剜了这个没一点聪明劲的小丫头片子,示意她让远些,然后将下了轿子,已经走到门前的刘怡寒接了进来。
泡了热水澡,梳通了拧巴打结的头发,换上八成新的白色寝衣,看着查姑姑取来双面绒的大披风,严严实实地围在她身上,又接过对方递来的,还冒着热气的红糖姜茶,刘怡寒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眼睛都眯了起来。
“屋子里再升两个暖炉,你们两个去取几个汤婆子把被褥暖一暖,你这手脚也太慢了,芙蕖呢,日常帮公主梳头的那个,让她也一起来。”
指点完正站在刘怡寒后头,用干巾子帮她擦拭发丝上水渍的宫女,查姑姑一低头,就瞧见了刘怡寒正捧着茶杯,笑得一脸满足的傻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笑笑笑,有什么可笑的。”
只是宫中多年的浸淫,让查姑姑再生气,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已经算是顶天冒犯的话,然后又回归了正道。
“回来之前可有让太医把过脉?”
虽然查姑姑觉得皇帝不可能不给落水的五公主安排太医看诊,可出于稳妥,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这个年纪的姑娘家,生点小病都是大事,更别提是这样白日头热,夜里头凉的时节,大晚上的居然落了河,这一身的寒气和湿气,而且听消息说,人似乎当时已经闭过气去了,差些就......
想到这里,查姑姑心里头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她并非是打小就陪在刘怡寒身边的。
顺妃过世后,刘怡寒几乎都是乳母和镂薇宫的掌宫嬷嬷在照顾。只是在刘怡寒十岁那年,掌宫嬷嬷犯了忌讳,被皇帝处理掉了,而乳母则因着身子实在不好,送回家乡养病去了,据说第二年人也没了。
因着后宫中实在没人能照顾,或者说皇帝能放心让她们去照顾的人选,这才把她送了来,一是看着当时性子已经完全被皇帝养歪了的刘怡寒,好歹别犯一些大错,二来也是教一些以后姑娘家要知道的事。
所以满打满算,自己在这镂薇宫,也不过六年罢了,加上她本身的性子,不太喜欢平淡规矩端方这些词以外的任何‘意外’,所以对身上根本找不到‘平淡规矩端方’这几个词,而且几乎没办法通过正常办法规劝和教导的五公主,很是头痛和嫌麻烦。
可到底是看着那么一个成天笑得露出两排大白牙,做事直接了当毫无顾忌,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既叫人觉得看透人情,又好笑得像是不谙世事,明明是金枝玉叶,却又宽容放纵到连点尊严和尊荣都捡不起来的小女孩,一点点盛开到这个最美最鲜妍最娇艳的年纪,要说两人之间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