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真是可笑,从小舍弃了她,却又不愿意手染同脉同族之血,所以将她远远地扔在深山老林里,生怕她寻到回家路的那些所谓血缘亲人,害死了陪着她从小一起长大,甚至在师娘死后,一直如母如姊一般照顾她的二师姐。
想到这里,朴子月抚上心口。
可最令人发笑的是,她此刻明明应该疯狂的,应该被怒火冲昏头脑的,应该根本不理会祁枫和唐季良两人的劝阻,直接一路杀进去的,可她却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愤怒,并没有那么悲伤,她甚至还能转过身,如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一般朝两人解释着。
一直以来,她就像是知道了一件自己应该去做的事,所以就那么去做了。
自己应该为师姐的死而感到悲伤,于是她表现得悲伤了,自己应该为师姐的被辜负而感到愤怒,于是她表现得愤怒了,自己应该为师姐的不公遭遇而讨要一个公正,于是她来到这里了。
而眼下,哪怕里面那些人,是流着和她无比相近,甚至是源自同一个人的血脉,她也会冲进去,最起码也要杀掉那对男女,为师姐报仇,这是她应该做的。
她还知道自己不仅应该杀了自己的堂兄和堂嫂,还应该对即将向这两人痛下杀手而感到痛苦,毕竟那些人,就算抛弃过她,就算想要她无声无息地死在外头,那也是她的亲人。
手刃自己的亲人,难道不是一件应该感觉到痛苦的事么?
可她似乎并没有,或者说,这种感觉不强烈,就像是隔了一层云雾,微凉的半透明空气,将一切情绪都变得模糊和朦胧。
这难道不是很奇怪么?所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朴子月不由得又想起那一天,那一个暴雨的夜晚,流淌在整座张宅里的鲜血像是红色的河流,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又流走。
那样的举动,她是不应该做的,或者说,朴子月是不应该,也不会这么做的,可她做了,很痛快,很决绝,毫不犹豫,甚至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放过。
这一切不是因为师兄的话,只是因为她没有想过留手,可平时的朴子月似乎并不是这样一个人。
这种相悖的感觉,就像是,她,不是她。
可如果她不是她,那她又是谁?
而与此同时,唐季良也是脑子一片混沌,虽然他觉得朴子月会这么笃定地开口,应当是有十分的把握了,可还是下意识地想要寻找一些理由或者借口,帮朴子月解开这个死局。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然怎么办呢?为了陪伴自己长大,如母如姊的师姐,去杀了自己的兄弟姐妹,甚至对叔伯,乃至生身父母刀剑相向?
朴子月放下心底里的那些许茫然,摇摇头。
“没有人敢冒充朴家。朴家以自己身为传承最为久远的御兽师世家之一的身份为傲,若是知道有人在外顶着他们的名号做事,那些人根本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