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回屋的时候,曼娘正待在她自己的房间里。
曼娘知道那薄少爷根本不是让她去厨房催食,只是想把她支开,便连厨房都不曾去,干脆直接回了屋,反正他们如果真要自己相陪,必定还会让小丫头来请,可等了许久,只等到隔壁屋传来开门的动静。
这是在收拾东西?连夜都不过就要直接走了么?是了,浮香楼也不是多好的地方,有什么好留恋的。
不知道怎么的,曼娘就觉得胸口一阵发闷,气是怎么都不顺,也不在塌上歪着了,直接起身到床上去躺着。
屋子寂静,她仿佛能听到隔壁细细索索的声音,翻箱倒柜的,小一炷香的功夫,才算彻底停下来,然后就听到一阵脚步从隔壁屋出了来,竟是往自己这边来?!
曼娘惊了下,不知道怎么地,反而抓着被子角这么一滚,整个人又跟个面包卷一样裹得严严实实,动作刚停下来,就听见自己的屋门被推开,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唤了一声。
“姐儿。”
芸香看着那个把自己裹成了圆柱体,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人,还有那双从被子里露出来的高跟鞋,她就知道曼娘还没睡。
“姐儿,芸香要走了,这两年,感谢姐儿的收留和维护,芸香无以为报,这些东西,芸香知道姐儿看不上,便留着当个念想吧。”
芸香把手里的包袱放在桌上,里面的东西碰到桌面时,发出叮铃当地的动静,她又看着纹丝未动,打定了主意装睡的曼娘,劝道。
“姐儿,再过些年,和合娘说几句软话,便自赎其身离了这里吧。做点小买卖靠本事养活自己,不靠男人,这日子也能过得好好的,外头的天,真的很美。”
床上的人依旧不为所动,芸香叹了口气,转身又从屋子里走了出去,然后轻轻将门合上。
不知过了多久,曼娘从被子的束缚中挣扎着下了地,她打开桌上那个用旧衣改成的包袱皮,里头是这几年来自己赏给芸香的首饰,还有许许多多散碎银子和毛票,甚至还能瞧见几个成色颇旧的银元。
楼里给这些不接客的小丫头还有丫鬟们的工钱不多,毕竟还要供吃供住供穿,小丫头们的额外收入靠客人们打赏,丫鬟们的额外收入靠姐儿们打赏,而芸香也不是一开始就到自己身边做丫鬟的,这样折算下来,眼前包袱里的一切,几乎是芸香这三年来积攒下的全部家当了。
意识到这点,曼娘几乎气得发抖。
那个死丫头,难道以为去府上做活身边就不用留着梯己么!她难道不知道新人想要不被排挤,总得拿出些什么去讨好之前的旧人,摸清楚了规矩和旧例,这日子才能过得更舒坦些么!她难道以为还会有人像自己这样护着她么!
连忙将包袱重新包好,曼娘将包袱抱进怀里,明明里头都是冰凉的物件,却觉得烫到了心底,她咬着牙便冲出了屋门,木制的门板猛地拍在墙上,同时就听见高跟鞋踩着木楼梯,以飞快的速度‘噔噔噔’地不断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