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是在一股酸酸的味道中醒来的,可一有意识,脑袋就传来仿佛被人打了好几铁锤的痛感,还有一种被埋进土里呼不得气的沉闷。
她连忙伸展着四肢,可惜入睡的时候被子裹得太紧,折腾了好半会儿顿时连着被子带着人一起从床上滚了下来,这才算是脱了身。
“姐儿醒了?”
听到隔壁屋里的动静,芸香连忙从自己房间里出来,又进到曼娘的屋里,见对方连着被子一起瘫在地上的场面也不吃惊,只是从桌上拿起碗和药,走到曼娘身边蹲下身子。
“姐儿,先把药吃了吧。”
曼娘捂着疼痛又发沉的额头,见芸香手里的药不似醒酒药那般发青,而是透着赭红,还有一股子说不清楚的腥气,她就知道这是什么——楼里的姐儿们伺候过客人后,都要吃这种药。
很多青楼都会给姐儿们一碗绝嗣汤,彻底干净,就如同合娘当年也被楼里的妈妈灌下过这样的药,所以即便被赎身,在外宅里安安静静待了几年,合娘的肚子依旧毫无动静。
或许正因为如此,合娘如今才不愿意给楼里的姐儿们灌绝嗣汤,只是让她们服药,虽说这药如果连着吃上十几年,效果也和喝了绝嗣汤差不多,但好歹还给人留了点指望和盼头。
曼娘拿过药,垫在舌下,又拿过那碗透着热气和浓重酸意的褐色汤水,将药送下,才拧着眉头把碗送还到芸香手上。
姐儿们服药,服侍的丫头们都是要盯着的,这么做是生怕姐儿们生了什么不中用的念想,到头来只是坏了自己的身子,还吓跑了客人。
见曼娘吃了避子药和醒酒汤,芸香便站起身,先将碗放到桌上,又回过头将曼娘扶到了桌边。
“姐儿先等会儿,芸香已经让婆子去烧热水了。”
曼娘看着芸香从茶壶里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又拿过一碟子糕点放在自己眼前,才转过头走向床铺,拆起脏了的被套。
外头天色尚早,等曼娘洗好澡,换上干净的旗袍,天空才隐约有着要泛黑的意向。
做青楼这行的,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开门不管时间,必须得等点灯见亮的时候才行,就算是夏日里到了六点钟,天色不见黑依旧是不开门,所以曼娘和芸香都不着急,一个在梳妆台前抹着脂粉,一个刚洗完被罩和衣服回来,将从厨房里带回来的饭菜一一摆在桌上。
现今浮香楼内姐儿少,几乎每位姐儿晚上都有客人需要伺候,而姐儿们去陪酒陪客,吃不上几口饭菜,回来又常常是一睡一整天,醒过来的这一顿,大约是唯一一餐算是正经的饭食了。
可一来不能吃的太饱,二来菜色也有限,怕陪客陪一半拉屎撒尿的坏事,又怕坐在客人怀里突然腹痛放屁的尴尬,所以每日里送来的菜式重复得多,大半要么是给伺候姐儿的丫鬟们吃了,要么是原模原样的送回去。
姐儿们平日里,倒是更愿意让丫鬟们到外头的糕点铺子去买些点心回来,偷着空塞上那么一两块,倒是比饭菜还能垫饥管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