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麟阁内,檀闻舟早已经拿了家里的对牌,将府里里里外外全围了个水泄不通,成言拾阶而上,脸上隐隐含着兴奋之色,他躬身道:“少爷,人抓到了,是在西后门抓到的,这厮鬼鬼祟祟在后门徘徊了好一阵,可算是让咱们逮到了。”
蓝蕊也跟在后头进来,她施施然朝檀珩和蓉姨娘还有檀闻莺行礼,随后转头对脸色苍白的荟秋笑了笑,按照檀闻舟的吩咐先问候了一句:“荟秋姑姑,你手抖什么?”
檀珩本想起了檀闻舟生母,原配周蕴之,骤然听到蓝蕊提及荟秋的异样,也看过去,发现她确实紧张不已,遂皱眉问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蓉姨娘干笑着开口:“许是看见春姑姑这样色厉内荏的进来,吓坏了吧。”说罢转头对荟秋道:“还不快下去。”
荟秋如蒙大赦,躬身就要走,却被蓝蕊拦住。
蓝蕊冷笑一声,道:“荟秋姑姑,人走可以,得把少爷得东西还给我们吧?”
蓉姨娘皱眉疑惑道:“什么东西?”
荟秋缄口不答,蓝蕊上前一步一把扯住荟秋的衣襟,荟秋下意识躲避,却架不住蓝蕊年轻力大,一个拼命的扯,一个有顾忌的退,荟秋很快败下阵来,一块绣花帕子包裹的物件被蓝蕊从她的怀里搜出来。
打开帕子,蓝蕊手心静静躺着一枚成色极好,颜色鲜艳翠绿的平安扣。
檀珩一眼就认出了那枚平安扣,瞬时身形微不可察的晃了一晃,春娘眼观鼻鼻观心,上前一福身,款款道:“主君可还认得这枚扣子?正是夫人留给少爷的遗物。”
檀珩脸色发青,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春娘让青萍将自己如何偷盗平安扣,又如何转交给荟秋,以及平日里还与芙蓉阁做了那些交易,私相授受哪些财物,都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唯独隐瞒了檀闻舟匡她的事情。
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檀闻舟让春娘一路上又警告她一遍,青萍哪里敢两边得罪,再者这也不算说谎,春秋笔法的功力,檀闻舟比谁都清楚。
蓉姨娘当即不顾身孕,“扑通”一声跪下来,鬓边的流苏叮当乱晃,脸上一片慌乱,楚楚可怜道:“二郎,荟秋一时糊涂,受了这丫头的诓骗,她也不知道这是姐姐的遗物啊,青萍这丫头时常来我院子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说想来芙蓉阁里当差,我觉得是大少爷院里的,我要是找春娘要来了难免会生出嫌隙,便没理她,哪知道她恼羞成怒,竟然这样阴损,诓骗荟秋......”
原本木然的荟秋也反应过来,跪下来磕头,哀声道:“是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主君饶了我......奴婢没有唆使过她去偷盗先夫人的遗物啊,就算是给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啊主君......”
青萍听到蓉姨娘将脏水全往自己身上泼,忍不住挣扎着爬起来,此时也不怕了,畏缩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满腔的怨愤,大声道:“蓉姨娘你干嘛这样将事情全推我头上,我今日的话若有半句假话,我今日出门便被雷劈死,半夜被黑白无常抓了去,永世不得好死!”
在座诸人听到这样的毒誓,无不有些愕然,几个侍女掩嘴皱眉,忍不住后退一步。
春娘啐了一声,喝止住她,正色道:“主君和小姐还在,乱说什么晦气话!”
这些年在芙蓉阁在檀珩眼皮子底下的一举一动,檀珩哪怕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也不会全然不觉,可是这样赤裸裸的摆在明面上,却是头一回。
他想起上回带着檀闻舟会蜀中——陇西周家探亲时,周家的几位舅公晦涩不明的神情,便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他本就对不住蕴之,如今又放任齐月容暗里盘剥蕴之拼命生下的儿子,心里更不是滋味。
桌子上的饭菜余热还未散尽,连刚折下插在瓶里的红梅花枝也仍鲜艳欲滴,檀珩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蓉姨娘,慢慢道:“先起来吧,荟秋和青萍实在可恶,先关押起来,按照家法发落了就是。”
一边说着一边示意齐月容起身。
齐月容听闻蜀中女子走路形似弱柳扶风,袅娜聘婷,腰肢款款摆动时,最能让人怜惜,便去搜寻蜀地来的女孩儿,学起了蜀步,眼下齐月容泪盈于睫,鬓边的乌发溜了一丝飘在脸颊一侧,身段又是刻意的模仿起周蕴之的模样,檀珩心中不忍,扶住她的肩膀,轻轻安抚道:“你是有了身子的人,这些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好好养着咱们的孩子就是了。”m.qqxsnew
齐月容仰面泣道:“那二郎可否先暂且让荟秋留在芙蓉阁......没了她,妾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二郎公事繁忙,荟秋平日里陪我的时候......比二郎陪我还多些......”
檀珩犹豫了片刻,见到齐月容梨花带雨的模样,他心一软刚想点头,忽然听门外传来檀闻舟清润的声音。
“父亲安好,姨娘安好。”蓝蕊打起湘妃竹帘,檀闻舟径自踏进花厅,站定在灯影下,慢条斯理道。
檀珩骤然看见那张与周蕴之极为相似的脸,明明屋内暖炉烘得燥热,他的心底却渗出一阵阵的冷,他浅浅笑了一声,道:“闻舟?你也来了。”
“父亲,方才成言在西后门抓到了这人,鬼鬼祟祟,孩儿拿不定主意,就想将他拉来让父亲决断。”檀闻舟抬手,成言便押着一人跪在了花厅檐下。
屋内众人都惊疑不定,唯独齐月容与荟秋在看到那被五花大绑的人时,脸上血色尽失。
屋内女眷太多,成言便只将那人按在廊下的地上,一把撤掉蒙在他头上的黑布,又取下赛住口的抹布,众人这才看见那人的真面目。
那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一身不显眼的小厮衣衫,皮肤偏白,五官倒是有几分俊俏,隐隐还有几分风流气,但是细看下来,眼下有些乌青,眼底暗沉浑浊,酒色财气浮于脸上。
檀珩皱眉,冷声道:”这家里是越发没个清净了。“
有丫鬟认出他,低声惊呼:“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