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解释的文件上得详细地解释站在殿堂之上被人挟持的人质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不是人又不是幽魂又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在阎君脑子里闪现,面色一下子就变得不自然。
“先别写。”
奈何文书朱笔写下便很难更改,举着朱笔眼神都不敢瞟过去,肖玉朗想都能想到阎君气急败坏的神情。
他抿着嘴遮住大牙:“遇事别慌,先看看,先看看。”
如果眼神真的能变成一把刀,阎君希望是一万把,如果要预计一下这把刀的锋利程度,他希望能叨叨戳穿皮囊将人碎尸万段。
“你挟持的不是那个世子。”
“我不信。”
“这样吧,你不是相信你丈夫儿子是无罪无辜的吗?我们将人提上来和你当面对质。”
牛婆婆听说要见到自己儿子有些激动,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为什么是我儿子?你不是说我手里的不是那个世子,那现在我就要那个世子来亲自给我讲一讲。”
“……”阎君想不通这个老婆子怎么就那么死心眼。也是,不死心眼也不会死了都变成冤魂。
肖玉朗上前笑眯眯地说道:“大娘这不是因为反正世子来的时候说也很难都是真的,您还不如直接听您儿子怎么说呢。是不是?”
牛婆婆歪着头侧耳听完点点头,手上的白骨还是没有离开沈离山的喉咙。
“婆婆你听,我觉得这个建议很合理。”沈离山不由自主地开口。
牛婆婆了然地点了点头:“小兔崽子的师父?那个道长?原来真的不是那个世子,道长得罪了。”
虽然知道了沈离山不是那个世子,牛婆婆还是没有放弃手上的沈离山的打算。
沈离山也看出来了,在牛婆婆牛高马大的二儿子出现之前一直都自己注意着不要被她的手指戳到。
“你们有什么事直接冲我来,我娘什么都不知道。”
在犯人熟悉的开场白到来的时候,沈离山就发现这儿子不像是良善的人。
谁家良善儿郎满面横肉煞气吊着眼角,鼻孔朝天三白眼看谁都不顺眼?
你看看是有人为难你娘还是你娘在为难我这个路过的无辜之人?
沈离山内心的话语不好说出来,牛婆婆已经眼泪婆娑地冲着自己儿子的方向哽咽:“我家小二子今年才二十八,正是大好的年华,要不是那个什么世子,怎么会英年早逝?还有我那可怜的孙儿……”
沈离山和阎君一样很想闭上自己的耳朵。
但没想到最先让牛婆婆闭嘴的是这个牛婆婆嘴里孝顺的儿子:“娘你闭嘴。小红姨就不这样。难怪我爹嫌弃你。”
牛婆婆面色骤变:“不要提那个臭婆娘狐狸精,迷得你爹都没边了。就是他撺掇你爹搬出去,十几年都不着家……”
“咱们在一起十几年了,没你在身边我觉得红姨挺好。”
“挺好能带着你们刀尖血口上讨活命!”
“十几年了,你翻来覆去就这些话,有什么意思!你就是见不得我们住着大院子你住草房呗。”
眼见就听到了一段家族秘辛,沈离山打算耳朵竖起来分辨分辨剧情,阎君一拍惊石声音高了八度:“李二庄,是叫你来说这些家事的吗?”
被捆结实的李二庄端端正正跪下面色变得恭敬:“阎君见谅,我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瞎眼婆子,闹这么大的事我们之前并不知情,还请尊上明察。”
“我儿子真不知道。他们冤屈而死,我必定要让人付出代价。”牛婆婆赶紧帮儿子给人解释。
“哎呀,娘你快别说了。阎君判罚我们下九层地狱,我们心甘情愿,不与别人相干。”
“胡说!你们怎么能下九层地狱,老婆子我吃斋念佛供奉着观音菩萨初一十五的香烛都不曾少,为什么不能保佑了你们?”
李二庄不予理会,脸上的厌烦之色更浓:“佛祖自有佛祖的安排,怎么会在意小恩小惠?不要添乱了。”
牛婆婆关心则乱,方才还一心想着要惩罚让他们一家九口惨死之人,现在听闻他们要下九层地狱不知道要怎么办。
阎君见她神色恍惚正是时候,惊堂木一拍喝令人都跪下来。
“李二庄你可认识牛玉兰?”
“认识。是我亲娘。”
“你可认识牛玉兰身边的人?”
李二庄端详了一番说道:“不认识。”
“怎么可能。”牛婆婆不会忘记他身上珍珠玉石摩擦的声音。
沈离山偷偷在心里舒乐一口气,还好看见阎君的手势在李二庄进来之前把脸给换了。原来牛婆婆的警觉性这么高。
“娘,你又看不见就别捣乱了。”李二庄低声说道。
阎君又问:“那他身上的这身衣服你认识吗?”
李二庄顿了一下点头:“认识。这便是平南王世子的一件礼服,被人偷了出来卖到柜上。”
他说得寻常,好像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你们不是平南王世子手下吗?怎么会动他的东西?”沈离山纳闷,这和得到的消息不是很吻合。
“谁说我们听那个小白脸的,我们跟着枭哥做事。”李二庄言语中颇有不屑,“那个黄口小儿嘴上毛都没长齐就在那里呼呼喝喝,要不是枭哥吩咐谁给他脸面。”
沈离山这时候才得知事情的全貌。牛婆婆的丈夫李车和儿子们横行乡里,欺行霸市,十几岁的孙儿们也非善类,孙媳妇都是霸来的。沿湖村探得水晶矿,盯上的可不止有平南王世子一家。当然沿湖村也不像看上去一样只在平南王世子一家的受众捞好处。
毕竟铁打的地头蛇流水的王侯将相。
也说不上怎么回事,就在一个非常寻常的早晨,天昏地暗,村子里的人被龙卷风卷到半空中扔到一个坑里。男女老少恐惧哀鸣,李二庄看见自己亲爹被活活摔死。他自己也手脚并用往上爬,但是最后还是没有什么用。
“我可怜的儿啊。”牛婆婆听到此处又流下泪来。
阎君冷冷问道:“毫无隐瞒?没有遮掩?”
李二庄低着头:“是。”
阎君又问道:“尸骨上多有刀伤怎么回事?”
李二庄支支吾吾左顾右盼。
沈离山眼珠一转脚底生寒,恶人如此恶毒。
阎君惊堂木又上场:“还不说实话!”
李二庄这这这那那那。
阎君一招手几具骷髅走上堂前:“你看看,这些上面的刀痕经查验是你的刀所致。”
李二庄瑟瑟发抖,喉咙像是卡了壳:“这……”
“休要说谎,拔舌地狱你也想去一遭?”阎君冷着脸。
“你为了自己活命一路向上拿刀砍杀村民。你敢做,为什么不敢说?”沈离山忍不住说道,“身材魁梧不去保护乡里,横行无忌还乱杀无辜。果然不应该下七层地狱,十八层才好。”
牛婆婆一下子慌了:“休得胡说。我儿就是脾气暴躁了些,小时候连兔子都舍不得杀,怎么可能杀人?你们就是为了让我闭嘴胡乱攀扯,这和人间的贪官污吏官官相护有什么分别。”
“娘,你别说了!”李二庄真是慌了,原本只是说自己母亲闹事过来安抚一下就好,现在怎么还翻出新的事。
他低眉顺眼地对阎君说道:“当时活命心切并不是有意做下杀孽,我心中也十分愧疚。”
见他态度恭顺认错诚恳,沈离山冷眼看着阎君该不是要轻判吧。
“文书,念。”阎君看都不看人。
肖玉朗应声而起,拿起本子认真地念起来:“李二庄,沿湖村人,霸道狠辣。十六岁夺屠户刘三女儿,十七岁第一次杀人,十八岁再杀一人。此后不断作恶行凶,杀人者四伤人者五十六,作案范围波及方圆百里。一年前沿湖村井中投毒案造成二十五人死亡,李二庄为主要实施者之一,另两人分别为李大牛李三金。”
“不可能,我儿子不可能投毒的。”牛婆婆在无力地申辩,李二庄面色惨白。
肖玉朗仍然在继续:“投毒到村里的水井之前,李二庄找了一口井测试,毒死一老妪,姓名牛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