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竣开了整整一天的车，才和允枫抵达医院。
给允枫复诊的。
依旧是当初那个医生。
如今的医生。
头发已经逐渐发白，但架在鼻子上那副黑框眼镜却依旧保养的还不错。
医生推了推他的黑框眼镜，目不转睛盯着允枫，眉头微皱。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多久了？”
欧竣听着耳旁这道眼里的声音，心底也是一慌：“请问您……说的是什么情况？”
“你觉得呢。”医生不答反问。
欧竣看着坐在离自己几米外满脸不耐烦的允枫：“差不多有半年了。”
“这可就麻烦了。”
医生转身，在自己的柜子里翻找了一番，拿出一个听诊器。
还没来得及靠近允枫。
他倒是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很快很乱。
似乎受到了某种压迫。
医生不着痕迹地放下听诊器，在病历本上写了几个字，迅速关好递给欧竣，并叮嘱：“你回去看看，再做决定。”
允枫的视线从那本病历本上移开，在这家医院到处打量起来。
到处都是试管。
实验灯。
看起来。不太像是个医院啊。
就连普通诊所都不太像。
“走啦宝贝，跟妈妈回家。”欧竣抽了两下鼻子，试着朝允枫伸出手。
允枫下意识退开一步。
绕开她走出医院。
欧竣的车是红色的商务车。
允枫将背包放好，在后座上坐着，视线一直看着窗外。
车缓缓开动。
“宝贝，你是回家还是……”
“回我自己那。”
“……好。”
期间。
欧竣甚至不怎么能跟允枫交流。
那孩子的心太冷了。
而且稍不注意，就会把话题给聊死。
一直到抵达目的地，欧竣都还在为话题发愁。
可当允枫打开车门。
头也不回的离开时。
欧竣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也不需要找话题了……
欧竣并没有立刻把车开走。
而是趴在键盘上，闭着眼睛想了好久，最后深呼吸一口气，将医生给的病历本打开。
上边只有简单的寥寥几句话。
异常情况：不近人情，性格相差陡然发生改变，对人抗拒厌恶心理极大。
建议处理方式：回收摧毁。
看着最后那四个字。
欧竣的手忽然开始有些抖动，慢慢从车的暗格里翻出一个红色的小本本。
这是一个领养证。
但她领养的不是孤儿，而是一个人造人。
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造人！
早在几百年前。
这个世界的人造人技术便已经逐渐成熟。
家长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来定制孩子。
这些孩子，可以有会变色的头发，可以有长长的睫毛，也可以是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
而她当初。
填的就是头发。
但那天欧竣的状态真的不好，毕竟作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女强人，她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疲劳过度往往是常事。
她原本只是想写一米六的长发，刚好能长到脚踝位置。
可一个不留神。
就少填了一个小数点。
当孩子出来的那一瞬间，她既惊喜又觉得愧疚，所以，一直都是放在手心里宠着的。
直到那场车祸……
那头十六米的长头发反而成了累赘。
欧竣死都不会忘记那个夜晚，女孩用自己小小的双手把自己推了出去，那可爱的奶音最后喊了句：“最喜欢妈妈了……”
救护车由于地理位置太远，隔了一天才姗姗来迟。
欧竣就坐在车堆里等了一天。
车祸造成的损伤。
哪怕是人造人，想修复也不容易。
欧竣几乎要倾家荡产。
才将孩子救回来。
但就回来后，那孩子的眼睛里便失去了神采，据说是遭受剧烈伤害后，产生了抑郁症。
当时那个医生就建议欧竣销毁。
但欧竣又怎会同意？
拖拖嚷嚷。
一直悉心照顾到成年。
欧竣拿着领养证的手逐渐抓紧，抱着方向盘就哭了起来。
哭完后。
她还是那个在商界翻手为云的总裁。
欧竣镇定下情绪。
将医生写的那一页给扯了下来。
转眼便撕了个粉碎。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养大的女儿啊，好不容易才看见恢复的希望，她怎么甘心？！
欧竣将碎纸片扔进了装可回收垃圾的袋子，油门一踩。
稳当当开走。
一抹灰雾从车里慢悠悠飘回允枫身旁。
允枫此刻就靠在二楼的窗台上。
她望着远去的车辆。
唇角逐渐勾起一个渗人的弧度，衬着月光越发阴森恐怖。
“销毁啊……”
……
这是铁柱逃亡的第三年。
他现在整日都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填饱肚子。
有时候，还会去跟流浪猫去抢地上好心人施舍的面包。
那些腹肌早已因为不注意维持，而逐渐有些走形。
铁柱每每想到这里，就不住逐渐有些哽咽。
他甚至不敢洗脸！
一洗干净，就怕被那些讨债的人发现，抓起来。
铁柱双手捧着一个路边捡的水晶皇家馒头，一边啃，一边在路上走。
恍惚中。
忽然撞到了人。
对方是个穿着白裙子的女生，自己刚刚那一撞，把她的裙子都撞黑了。
铁柱连忙想道歉。
可嘴里还塞满了馒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白裙子女生的同伴一急。
忍不住伸手推了铁柱一把。
这一推。
也把铁柱的脾气推上来了。
“给谁脸色看呢？想当初，大爷我花几千万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现在撞你一下就敢推老子？！”
铁柱狠狠将手中的馒头往地下一扔。
泛红着双眼，一把就抓住了白裙子女孩的肩膀，噘着嘴就要亲上去。
白裙子女孩发出惊慌失措的叫声，身体却像是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固定住一般，怎么都挣脱不了，只能用手臂不断隔绝那张狰狞的脸。
白裙子女孩哭着喊救命。
她的同伴也急的开始拿包砸铁柱，用指甲挠铁柱的后背。
可惜似乎毫无作用。
反而让铁柱越发偏激。
“装什么清高，你穿这么**，不就是给男人**的吗？！”被这么挡，铁柱也气得不行，想说什么话张口就来。
然而还不等他亲上去。
背后似乎被一块东西砸了一下，剧痛顿时席卷全身，也使不上力气了。
这绝不可能是包砸的！
白裙子女孩趁着这个机会连忙挣脱束缚，跑到了远一些的地方。
铁柱站都差点站不稳，晃晃悠悠地转过身。
眼睛瞬间瞪大。
“怎么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