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已经四十天了,王言不是全军覆没了吧?”
雁门关的城楼之上,宇文化及看着身边负手眺望的杨广,日常的诅咒王言。
王言迟迟没有回来,更没有消息传回,杨广在太原呆的不安稳,索性便带人来到了雁门关,至此已有六日。
杨广没什么表示,只是沉默的看着远方的天际。
正此时,远方现出一点,也升起了一道烟尘。
那一点逐渐扩大,可见是一道骑士的身影,一会儿,那骑士跑到了关外。
杨广早都急切的下了城楼,见到了头发黏在一起,灰头土脸,皮甲上糊了一层暗红,身上有多处包扎,整个乞丐一样的血人。
但没有人嘲笑他,此人往这一站,透露出来的就是彪悍。
杨广也不禁赞了一声。
“好勇士。”
他不怕脏,上前拍着这军卒的肩膀,笑道,“说说情况。”
“殿下,都督派属下回来给殿下送信,草原情形皆已言明,都督说殿下要早些行动。”
这军卒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扣了密押的竹筒,杨广一把接过,扣了密押,打开了竹筒,从中取出了一张羊皮纸。
“言,问殿下安,
此行突入草原,首日,即遇突厥牧奴带路,杀其部族头人阿史戈,分牛羊马于其它牧奴,择其部男丁三百七十一,三日后,灭相邻部族……
至今,杀敌三千五百余,有头颅为证。收拢草原各部男女老幼万余,可战兵勇三千余,立大汗由毕,以御兵民。
某以为,此一支新建部族可为殿下所用。故,某意驱逐雁门以外百里突厥兵马,其地与由毕部,以为我之门户。
为制由毕部,某以为殿下可设榷场,与突厥通商,贩售粮食、茶、糖、收购牛羊马,既安突厥民心,殿下亦可把控榷场,赚取钱粮。
如今某正于迁徙路途之中,预计二十日至雁门外,殿下早做定夺。另先前所备五百兵马,可派来支援。
某在草原造出好大动静,而今都兰正派兵围剿,还要再战几番。回程不顺,殿下宜早做准备,集结大军恫吓都兰。如此一遭,今秋突厥必然无力来犯……
……”
王言事无巨细的讲了这一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也给出了他的建议。
他的建议当然也很好,把他扶植起来的由毕部放到雁门关外的草原上,再设榷场通商进行控制,既有突厥兵可用,还可以通商草原获取利益,攫取草原财富。
杨广当然是赚的最多的,不仅有大功劳,还可以直接的赚钱,更是掌握着谁可以来赚钱的权力,可以借此结好其他的官员、大户,进行利益输送,构建政治同盟。
当然王言也是收获不少的,毕竟由毕部是他亲自建立起来的,这些人跟随他征战,跟随他抢夺女人、牛羊,看着他是如何的英勇无敌之姿,在战场上纵横捭阖,来去自如。
他还给由毕部定力了规矩,确定了个人的牛羊上缴部族的比例,这一笔财富是给部族的战士们训练、抚恤的,余下的那些,全是个人的私有财产。由毕这个大汗,也只不过是一个联盟的代理人而已,对于部落,他没有绝对的掌控。
因为有了更好的日子,牧民们是绝对不会允许再回到从前的。由毕敢翻天,牧民们就敢集火干死他。
也是因此,王言这个长生天赐福的大恩人,最大限度的保证了对由毕部的长久影响力。
同时他也可以利用榷场赚钱,再以由毕部为基础,辐射草原做买卖,他能赚的盆满钵满,也能养活许多的兵勇。
当然这一切都要等到这件事落实以后才行。
于是王言看到了带回来的回信,杨广说他会给杨坚上书,把事情说明白,再给王言请功,又说了一大堆的褒奖之词云云。
只看潦草的字迹,杨广的好心情就透纸而出了。
王言收好了信,抬头看着排列整齐的五百人,大喝着开始训话。
“要做什么,尔等皆已明白,一个月,就一个月!只要坚持住,有命活下来,大家的好日子就来了。你们的情况,比我们第一批的兄弟们要好太多。刚来草原之时,我等百余人什么都没有。到了现在,我们有可战之兵三千五,算上你们,那就是四千。
不过你们也不能放松,要知道我们面对的情况并不乐观,目前围堵我们的兵力大约在一万五千左右,我们又要护着老弱牛羊马匹迁徙,被他们围着打,眼下只有南边没人,余下的方位都有突厥人围攻。”
王言没有夸大其词,实在是他打的太猛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吞了一大片的部族。开始的时候是他亲自带队进行吞并,后来是他分了兵,让追随的突厥人去四处吞并其他的部族。
一个月的时间,方圆百里以内全被扫了一遍,如此才能滚雪球一般的壮大到今日的地步。
如此长的时间,突厥上层当然能够反应的过来。他们赶紧派人召集部队,对王言进行围攻。每一次都被王言率领突厥兵马打的落花流水,或是正面冲阵对垒,或是游击调动,分散合围,战法灵活多变,打的来敌溃不成军,找不到北。
就这么,王言一路打,都兰可汗一路派人增兵,一步步的发展到现在的规模。
主要也是因为草原太大了,通风报信招呼人都得个几天的时间。突厥的组织、动员能力也没有那么强大,大军出征还要准备足够的粮草物资等,短时间突厥没有办法拉起队伍来。
王言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再加上他本身的战力、武略、统兵都很强大,这才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否则真等突厥集结了二十万大军,他也干不过。毕竟那是绝对的力量,光是散开包围,都能给他围死。
当然想要打败他,也必要十万、二十万的大军才行。甚至于十万都不够。
毕竟他是在草原上作战,什么东西都可以舍弃,也没有后顾之忧。但是突厥这边,要抓他,还要防备他偷袭,防备他破坏后方,再加上他本身的游击能力,十万大军,在王言眼里也是土鸡瓦狗。
十万大军真的分散在大草原上,局部对战的兵力就没有那么多了,反而是他占优势。
如今突厥才聚集不到两万人,之后撑死也就是三万人,这个兵力都不够王言打的。
同时杨广也跟王言这边建立了联系,派了人来记录战况、军工,在度过了最初的每日的消息传递的时间以后,于是杨广每天都能收到消息,感受到了王言统领着突厥人组成的军队,爆发出的强大战斗力。或者说,完全就是王言强大的统帅、战将能力。
今天小胜杀五百,明天大胜杀一千,后天小胜杀三百……报捷的战报一天一封,堆满了杨广的案头。
于是杨广的野心也随着王言愈加变态的战绩膨胀起来。
他脑子里有很多伟大的事情,如此猛将在手,何愁大事不成?
由毕部迁徙完毕的时间,要比预计的晚了许多。等到了计划的区域落定,草原上已是一片枯黄。
王言也解散了突厥的队伍,让男丁们回去帮家里干活。他们很忙,要盖毡房,要盖棚子,要弄牛羊马的圈,还要尽可能的再收集一些草料,给牲口度过冬日。
如此安排了一番,王言也带着一大堆的牛羊马的战利,以及马驮着的用着绳子拴着的七千余颗死人头!
“殿下,某不辱殿下信重。”这是王言见到杨广以后的第一句话。
此时的王言也很狼狈,一样是乞丐的样子。头发成了窝,脸上脏兮兮的,身上的皮甲、衣服,甚至是靴子,完全的成了暗红色,马槊光亮的槊杆也是糊了一层红。整个人宛若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般。
身上的味道更是没法闻,熏人的很。
但杨广还是没有嫌弃,他双手拍着王言的肩膀:“好啊!好!连日征战,甚是乏累,本王不与你多说,赶紧去好生洗一洗,大吃大喝,睡他个三天,然后咱们再说。热水、酒菜,全都准备好了,快去吧。”
“谢殿下。”
王言道了谢,随即一招手,带着剩下的三百余人进了雁门。
这时候王言就没有跟他们一起了,好好的洗了个澡,换了三遍水,又穿上舒适的新衣服,吃了一顿杨广带来的厨子精心庖制的饭菜。
紧接着便大睡起来。
他也确实疲惫了,一方面他要总揽全局的战斗,自己还要上阵去杀,同时也要关注到由毕部迁徙的各种事情,凡此种种全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尤其对面的突厥大军一天多过一天,他要动的脑子也一天多过一天,战斗的激烈程度也是与日俱增,每天都在高强度的战斗,不断的转移。
虽然让他如此持续一年两年也没有问题,但疲惫就是疲惫,眼下彻底无事,他自然要好好的睡上一觉。
打仗都是这样,各个位置有各个位置的压力,一场大战打完,活下来的人都要好多天才能休息的过来,恢复一些状态。
不过王言有着变态的身体与精神,他只要安稳的一觉睡到自然醒,就全都恢复了。
所以前日里洗漱吃喝完毕睡下,到了第二天,王言又是日常的早早醒来,慢悠悠的打了一套拳,洗漱一番,正在他吃早饭的时候,杨广带着人快步走了过来。
“殿下。”
“吃你的。”杨广摆了摆手,在一边坐下,笑着问道,“子言连日征战,怎地起的这般早?”
“习惯了,在战场上风声鹤唳,放松不下啊,过几日便好了。”
“哎,当年我……”
杨广讲了讲他跟着大军出征混资历的战绩,自我吹嘘了一番,随即对着大口吃饭的王言说起了正经事儿。
“父皇已经同意由毕部之事,并下旨开设榷场,与突厥通商,由本王总管。至于你的战功,昨日已经统计过了,今早本王已命人快马加鞭送去大兴给你请功,具体如何封赏,要等跟都兰谈完才行。
突厥五万大军随着你们过来,已经遣使往来。此事若谈不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不过你不必心急,本王保你封侯。”
“谢殿下。”王言拱了拱手,“某有殿下关照,自是不虑此等事。倒是跟随某征战许久的军士们……”
“死伤者一律厚待,活下来的全部提一级,也算你在军中旧部。”
杨广不等王言说完,就接了话,他说道,“子言啊,军中之事复杂至极,便是我也要小心翼翼,今后你定是在军中了,务必谨慎行事。”
王言含笑点头:“属下晓得,遇事定教殿下做主。”
“非是我做主,乃是为你计较筹谋啊……”杨广一脸的用心良苦。
“是,殿下苦心,属下明白。”
王言转移说道,“此次同都兰谈判,某以为殿下不必忧虑。九成九打不起来,便是真到了那一分,以致大战,某亦可斩将夺旗。”
“此次草原一行,子言是打出了气概啊。”
“未经大战,顾虑颇多。待到真正交战之时方才晓得,彼辈蛮夷也,土鸡瓦狗耳。”
杨广哈哈大笑起来,很满意王言自信的态度。
王言转而状若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娶公主之事……”
杨广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的指着王言:“你啊……”
他说道:“待突厥退兵以后,本王再去信父皇母后,为你美言几句。你小子啊……”
“没办法啊,殿下,属下出身卑鄙,别说娶公主,就是做驸马都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娶公主是娶媳妇,做驸马就是入赘了。
王言是不在乎这其中差距的,正如萧媚所说那般,重要的是跟皇家建立起关系,提升自己的身份地位。
当然到了杨广这里,就不得不考虑了。王言这么牛逼的武将,还有统帅之能事,他肯定要帮王言考虑脸面的问题。
毕竟赘婿,在古代一直都是不容于主流社会的。哪怕到了现代,人们也难免有几分闲言碎语。
“那就谢过殿下了。”王言憨笑,硬装没心眼儿。
“你啊……”杨广又笑了起来,随即站起了身,“行了,你吃吧,这几天好生休养,本王先走了。”
“殿下慢行。”王言拱手恭送。
这一次的事情,王言并不担心会引发大战。
突厥只是陈兵威吓而已,在王言已经在草原上祸害了一遍,并造成了相当巨大的杀伤以后,突厥就绝对没有心思再战了。王言领着四千人,就干他们几万人,把他们打的跟狗一样。
虽然大兵团作战,不能同理而论。但至少王言本身就已经是一个重要的考虑因素,真放了王言冲进了草原,他们的损失只会更大。
所以他们也只是色厉内荏的想要一些好处而已,大家平平安安的度过今年,明年再说……
于是不出意外的,突厥与杨隋和谈,突厥被允许在榷场通商,并得到了其他的一些物资,算是有了个自我说服的借口,于是突厥便就退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