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笃笃前行。
车厢里一时静默。
樊刘氏和墨枝的小动作程木槿没有看到,不过,呵,说着说着却突然住了嘴,这就是发现不对劲了,车厢里除了她,就是墨枝了,还有谁能提醒她?
就像齐胜说的,这都是些人精啊,而她,日后也要和她们一处相处了。
程木槿望着窗外不停掠过的怡人景色,不由勾起了唇角。
就在樊刘氏出现说了那番话以后,她就已是把事情都捋顺畅想清楚了。之前那些从不曾想过,也从不曾注意过的事情也都想通透想明白了。
比如,樊刘氏出现在平顺街上。
这就是郑修早就下好了的一个棋子啊,而她,却一直浑然不觉,只当她只是一个偶然罢了,现今想起来,这哪里是偶然,这却是必然啊。
郑修啊,郑修,您还真是拿这当摆兵布阵打仗呢,想的倒是周全。
念至此处,程木槿只觉五味夹陈。
他欢喜她,却也算计她,他处处给她挖坑,可也时时护着她照看她……
这个人,这个人……
想着想着,复杂着复杂着,她便不由又笑了:这样也好,她从不信什么毫无杂质的纯粹,情之一字也是一样。普通人婚嫁尚且要左看了人才右看了家底才肯思量要不要结亲,更何况是富贵人家呢,那就更是考量的多了。若是郑修郑侯爷一片真心为她痴狂到什么都不管不顾了,那她才该害怕呢。像现今这样,她反倒安心不少。
程木槿凝目窗外,微微笑。
不说旁的,她毕竟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日后怕是他们不同的地方也还有更多着,到了那时候,双方没有那么多情感羁绊,反而能更理性地计算得失。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她是慧安县主,郑修是永宁侯爷,她和他都是要做事情的人,都各有自己的顾虑和羁绊,谁知未来会怎样呢?
毕竟,世间事谁也不知会如何变化呢。
且,她也不必怕他深沉算计,她可是木槿啊,木槿花有毒,虽是轻微,可毕竟是毒,不是吗?
程木槿思虑着,一双杏目便深深如许了。
车内寂寂无声。
窗外鸟鸣虫啾。
樊刘氏规规矩矩坐着,一双眼却是这边一个看看,那边一个看看,忍不住就又摸了摸袖子里的荷包。
这个荷包是她临走前李掌柜给她的,说是托着她给县主带过来,是县主在宝器斋的月俸。她刚刚本想着交给的,可这会儿却不敢了,觉着还是寻个机会先问问墨枝吧。
其实,她一前儿也不愿意带的。还当时就笑,说李掌柜有意思,县主如今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儿了,哪里会在乎这仨瓜俩枣的?看不叫训斥?她可不敢带。
可谁知李掌柜一听却板了脸,直说可不能这么说,东西再小那也是县主的,可不能不交给,她一听也一下子就明白了,连忙接过来了:可不是咋的?那东西再不起眼也是主子的,她这是老不当差,都过糊涂了。
要说她,这就是欢喜糊涂了呗。乍一听让他们一家子服侍县主,可把她高兴坏了。还是老头子和儿子有眼光,谁能知晓去年认识的一个卖烧饼的小娘子,今年这短短的一年时间就变成了县主呢?且还进了侯府,当了侯夫人。这,这可是连戏文里都不敢演的事儿啊,怎么就叫他们一家子给碰上了还巴结上了呢?这可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这往后,他们老樊家也要发达了呢!
这不,这欢喜着,就一心里只想着能得了县主的重用,可不就多嘴了?也多亏了刚刚墨枝那一下子,就又把她给叫回来了。
这往后,可不敢得意地忘了自家的身份哪,这有甚事还是得小心着些才是,多听听墨枝丫头的。
樊刘氏寻思着,就忍不住上下打量一旁的小丫头。
浓眉毛,大眼睛,鼓鼓当当的鹅蛋脸,一看就是个有福分的,听李掌柜说还成了县主的徒弟,这次就是她捎信回来,说是要跟着县主服侍,不回家来了,李掌柜见不着面,也不敢过去找,怕是惹县主不高兴,这才不得不托她给县主捎银子的。那就这样的,那么得重用,那将来的造化可是小不了。谁家要是能娶了这样的媳妇,那可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樊刘氏寻思着,眼睛就亮了:要不然,她给自家儿子再说一说?那以前瞧不上,说人家是黄毛丫头,那现今怎样?这都出息成什么样儿了,还瞧不上?哼,就是瞧不上也得让他瞧上!还反了他了!
樊刘氏想着想着,自己就忍不住笑了。
三日后。
程木槿带着她的县主仪仗回到了东宁县。
远远的,离着县城还有几里地呢,护卫统领就过来禀报,说前方杨县令领着一众乡绅在路边迎候呢。
程木槿听罢,便吩咐让即刻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