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天狗
“坚持住！”
下山正武扑到惨叫不止的五寅面前，那道飞钩穿透衣物，深深钩进血肉，因为受力，五寅整个左肩被提起，钩子扎人的位置被扯出骇人的血窟窿，不断往外喷溅着殷红之物。
“五寅，给我忍着点！”下山怒骂着，欲挥刀砍断飞钩后的绳索。
但明显有人在后面拉扯着，绳索位置太垂直朝下，下山连砍两刀，都未能砍断，倒是猝然从木墙外袭来一柄长枪，枪锋暴闪而至，由下往上，如盘蛇出洞，直捣正武的下颚。
下山正武好歹也是拼杀出来的武者，反应极为迅速，头部猛的往后仰。
寒芒从眼前直冲天际。
长枪几乎紧贴着下山正武的颚部、鼻尖呼啸而过！
“滚！”
下山正武也是狠人，刹那间出手，紧握着那杆袭来的枪，使劲一拔，欲把持枪者揪出来。
但持枪者果断弃枪，发力过度的下山不由得往后倒退两步，手中空握着一柄约莫一间余长短的枪（一间=1.8米）。
糟糕——
透过枪的长度，下山能判断敌军已经利用飞钩爬上来了。
这三仓田砦的城璧本就不高，纯粹依赖地形地貌，形成险要。
既然五寅看到城墙外有很多‘野猪’，说明早在刚才，敌军便悄然无声地通过攀爬那陡峭的山坡，来到城墙外潜伏了…
下山正武思绪稍微走神，耳边又再传来五寅惨烈的喊叫，本来这家伙长得黑黑矮矮的，现因大量失血，脸色逐渐变得惨白渗人。
“喂，五寅！想想你的弟弟妹妹，给我坚持住，不许睡过去！”
下山正武知道外面的人又在使劲攀爬，连忙操起战刀冲上前抵挡。
但此刻，高低长短不一的惨叫声在周围此起彼伏。
转头望向周遭，一群身披深蓝色披风，轻装上阵，浑身杀意的武者利用飞钩登上城墙。
这伙人参考了忍者常用的保护色，让他们在黑夜里行走不易被发现。
因为袭击得忽然，三仓田砦的守军应对不及，不少足轻尚未来得及挺枪反击，便被盖头一刀，结果了性命。
“可恶！赶紧结起阵型，将他们挡在城墙外！”
下山正武欲指挥作战，但随着五寅的惨叫，他回头望去，一名同样披着披风，身上仅穿黑色胴丸，手脚以布条裹缠的武者爬上了城头，此人头上也裹着深蓝色的布料，戴着鬼面颊——犹如民俗故事里的天狗。
“聒噪。”
来者淡淡说着，从木墙跃下，同时一刀将五寅的脑袋斩落。
“啊！你找死！”
下山正武双目充血，闪身朴至那‘天狗’身前，便是一记从上往下斜切的袈裟斩。
那‘天狗’连忙抽刀格挡，兵刃相碰，嗡——
爆发出刺耳的蜂鸣，拉出耀眼的火星四溅。
“我宰了你！”
下山正武从喉咙深处迸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吼叫。
发了疯似的，豁出全力，接连朝着对方面门、肩膀猛力挥出几刀——
铛！铛！铛！嚓！
在道道飞溅的火星中，那名‘天狗’逐渐抵挡不住。
最后一刀狠狠砍进了他的肩膀，但被及时举刀阻隔，伤得并不够深，但也能看到那深蓝的披风被血染黑。
‘天狗’失声闷哼，但此刻下山正武也因一轮拼死劈砍而掏空了体能，反应迟钝了刹那，‘天狗’徒然起脚，蹬在下山的胸前，将其骤然踹倒在地。他捂着正在嗞血的肩头，“下山，伱小子够狂啊，真敢砍我！”鬼面颊下，发出疼得微微颤动的声音。
“你认识我？”
下山正武咳出一口血，以刀抵地，仓忙从地上爬起。
“啧，不记得我了吗？”那‘天狗’不满的冷笑。
这声音，确实熟悉，稍作思索，“你是佐佐部氏的人？”下山擦擦染血的嘴角，似乎能在记忆中找到相似的人。
但他此刻并没有兴趣理会此人是谁，他更在乎周遭的战况。
那些戴着鬼面颊的‘天狗’越来越多的涌上城头，这三仓田砦军力本就不足，在天狗们的奇袭下，几乎处于一面倒的态势，若无人尽快站出来统筹指挥，恐怕这群盲头苍蝇很快便会被杀得溃败。
见下山正武如此心不在焉，那‘天狗’自觉无趣，“也罢，将死之人，多说无益。”如此念叨着，不顾肩膀负伤，单手舞刀便攻杀过来。
下山已能够确认，此人乃是佐佐部氏家臣，前些年因边境冲突，他们曾在战场遭遇，双方也交过手。
但那会只是小冲突，分胜负，不决生死，哪像现在，以命相搏的。
‘天狗’上来便下死手，执刀直刺下山面门。
下山没戴面颊，可不敢硬抗，连忙侧身闪过，同时反手撩刀，要给‘天狗’的腰间横劈一道！
然而，在这电光火石间，另一杆长枪袭来，枪锋径直的穿透具足，没入下山侧腰。
枪刃带着刺骨的深寒，剧痛如同万千蝼蚁撕咬，“哇啊！”下山正武忍不住失声惨叫。
此时更多的‘天狗’杀了过来，长枪、打刀纷纷朝着下山招呼。
果然袖章这玩意，妨主啊…
正是因为下山正武是位有头有面的武士，反而更加吸引火力。
“别贪功，速速占领此砦。”
弥留之际，下山听到一股老成持重的声音，顿时天狗们散去，只剩一名老天狗默默站在下山身侧。
下山已无力站立，只得靠着木墙，倒坐在地，任由生命在眼前流逝着。
而他甚至连抬手挽留的气力都没有。
“天，天狗…可恶，你，你是何人…”
下山正武费尽力气，朝身前的人问。
那人戴着天狗面颊，他稍作迟疑，将面颊取下，“我是浦上家臣，中川信行。”中川淡淡说着，忽然觉得有趣，“天狗…天狗众吗，或许是个不错的名字，感谢。”
下山正武嘴皮微微嗡动，他想说‘去死吧…’但声音化作细细的气声，嘶嘶的。
中川信行双手合十，稍微行一简礼，而后率领着从中川氏、星贺氏、佐佐部氏精选出来的五十名武者，猛攻早已边防失陷的三仓田砦。
被打得措手不及的三仓田砦，败势尽显，如风中残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