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怎么也没想到,杨汕会要求他去做间。
跑去军营里探查动静,这事儿说着简单,可事实上哪有那么容易的?
去做这种事情,担惊受怕只是寻常。万一被发现了,那才真是小命也保不住。如若是什么文官还有借口解释,这跑来武夫丘八那边,岂不是一怒之下便要直接砍掉脑袋?杨汕这要求,实在要命呐!
而且西门庆不知道,王伦却是清楚,自家这位大人跟那青州府兵马司统制曹俊,可还是大仇人来着。双方不说那种老死不相来往的程度,但是也决计不会给对方任何面子。这种情况下你跑去挑衅,莫非还觉得他曹俊手中刀不利呼?这但凡是被发现,之后的结局简直不需要怀疑。
所以王伦郁闷的盯着杨汕,很不解他为什么要派自己去送死。
“事情没有这么严重,我也没说要你们去什么险要之处探查什么动静。”杨汕笑着摆手,安慰这二人道:“只是找一个借口进入他曹俊的营寨,然后随随便便左右看看就够了。能发现什么,那是幸运;纵使什么也没发现,也不见怪。只要是帮我看看,那曹俊是否还在营寨当中,亦或者已经藏匿去往其他地方。总而言之只要能帮我确定一下他曹俊的位置,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您的意思是……”王伦心中一动,隐约就猜到了杨汕的想法。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虽然说他曹俊乃是将门曹家的新一代掌舵人,但是有些事情,实在不敢侥幸。”
杨汕叹一口气,却是已经被这些天来的各种背叛、失算给弄的神经紧张。
他不敢担保说曹俊一定没有问题,也不敢保证说双方所有的纷争都只是基于大宋内部的利益争斗。如果说……假如他曹俊或者曹家跟辽人有联系呢?就好似明末时期的各种扯淡,万一曹家也如此呢?有些东西无关乎背叛,只是家国天下利益大小;哪怕另一个时空曹家不曾做出背弃大宋的事,但是谁敢说那些历史的记载,就是全部真相?杨汕已经累了,不愿再轻易相信他人。
看杨汕这副模样,王伦西门庆知道这件事已经不可改变。再说只是随便看看不做强求,好像事儿也没有那么危险。顶多就是损失点药材和银钱罢了,相比能够得到杨汕的承诺,岂非不值一提?
于是当王伦还在犹豫的时候,西门庆已经拍着胸脯打起包票。
都说富贵险中求,他西门庆岂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害怕?到时候完成任务了勾搭上这位杨大人,那腰杆儿可就能够硬起来。到时候再借着阎罗都监的名义横走青州,怎么也能赚个盆满钵满又无人还敢招惹!而后哪怕是再看上哪个漂亮女子,想来也没有人还敢来跟我西门庆抢了吧?
如此想着,西门庆的心肝儿也是越发激动起来。
这两人接了命令,便开始回去准备了。
要知道曹俊的营地距离杨汕这边可是不近,这事关身家性命也确实要多给他们一些时间。再加上这事情对杨汕而言原本就只是一步闲棋,所以等到两人离开之后,杨汕也就将那事情暂且抛去一边。
不多时,一身湿漉漉的杨再兴顶着斗笠从后面林子里钻出来。他身后跟着王进,却是滴水未沾。
两人钻出林子,又走上前对杨汕道:“探查过了,这边没有辽人藏匿的迹象。就周围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不存在辽人藏匿周边意图攻打青州府的可能了。不过趁着那慕容彦达过寿,周边江湖人倒是多了不少。只是这些人顶多也就哄闹一些,不太可能说便是辽人的手下,要意图不轨吧?”
三三五五的几个混混贼寇,哪里能够说威胁到一州府制?
听完王进的描述,杨汕也是点头。府城周围出现几个贼人只是寻常,确实还不值得因此就盲目戒备。
如今对杨汕而言,真正能够称作是威胁的,也就只有辽人了。至少在这北方,只有大规模的辽骑才能算是大敌。所以杨汕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辽人的动静以及阴谋,而非因小失大去注意几个江湖人。
只是纵使杨汕将大量手下分布到周围细细查看,也没有发现任何贼寇藏匿的痕迹。如果说辽贼真对青州府有阴谋的话,那他不可能不事先准备。而既然没有准备,那就只能证明贼人目标不是这里。
杨汕如此想着,倒也不觉得这个观点有什么错误。纵使三大谋士,也都这么想。
事实上建议杨汕提前来探查的,便是朱武了。
自从听闻慕容彦达背弃杨汕的事情后,朱武对慕容彦达便充满怀疑。而相较之下,伍端和苏明泽却是还依旧相信慕容彦达,不认为他会做出如此大不违的事。要说慕容彦达贪腐,这事儿在大宋只是寻常,没什么好不能承认的。可要说他勾结辽人?苏明泽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
于是考量一下,秉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想法,杨汕亲自带队来到了青州府外。
只是这一看,心里就放松了许多。周遭都没有辽人的痕迹,那就证明辽人应该不可能对青州府有想法。哪怕接下来纵然他们有可能对周边县城造成各种威胁,但就性质而言却是轻了许多倍。
所以亲自走这一趟之后,杨汕略微松了口气。
而后分散到周遭的将士们尽数回归,果然是没有发现什么大的异常情况。甚至询问附近百姓,也没有发现任何陌生人藏匿的痕迹。这种情况下再加上天气依旧寒冷,杨汕想一想也就决定打道回府了。
然而就在他命令众人暂且休息,等暖和了再回程的时候,忽然就想到一件事。
将打算去做间的西门庆唤住,杨汕再次询问道:“你是说,当时你俩去慕容彦达府上,慕容彦达正在招呼一位孔家人?确定是曲阜孔家没错吧?也就是绵延千年,咱们孔圣人的同族世家?”
“是!是!那位孔家少爷当真器宇轩昂,一看就是世家高贵子弟。”西门庆连连点头,语气羡慕。
然而等西门庆说完之后,杨汕却是扭头对众人道:“事情还没完啦!众位兄弟再辛苦一下,这一次咱们需要潜入青州城去瞧一瞧了。还是老规矩,别让人察觉咱们的身份,偷偷把事情弄清楚!”
“这是……”西门庆一愣,咋我都说他是孔家人了,你还要去查什么?
旁边朱武也是眉头一皱,只觉得杨汕这态度有些过分了。你询问孔家人再命令出发,岂不是怀疑圣人家族?
孔圣人,那是读书人心中的神灵。而孔家后裔,也是读书人心中不容污垢的存在。若是苏明泽在此,听到杨汕这命令怕是早就暴跳如雷。若是伍端,哪怕脸上不动声色,心中也会不满。也就是这两人不在唯有朱武随军,杨汕才会这么随意的下达命令,而不用担心朱武会有什么想法。
至于说怀疑曲阜孔家?
当然会怀疑!
来自后世的杨汕,哪里不知道曲阜孔家是个什么德行?自从汉武帝独尊儒术以来,孔家的地位就被抬的太高,以至于在读书人心中几乎与皇权比肩。特别千年来无数次皇权更替,却没有一个皇帝敢说孔家的不是。无论新皇登基还是新朝更替,首先要做的便是抬高孔家人的地位大肆恩赏。如此多少年之后,孔家人早已习惯自家高高在上的地位。于是这做事,也未免肆无忌惮起来。
粗懂历史的杨汕,哪里不知道曲阜孔家是如何的藏污纳垢?这个家族别看在外面名声顶天,可事实上却是比任何世家都要肮脏黑暗。仅北宋而言,孔家人勾结辽金只是常态;而后女真亡北宋,第一个向异族投诚的也是堂堂孔家。以至于南宋朝廷为安抚读书人只能再寻南孔,丢尽颜面。
于是而后,孔家人依旧在金、南宋各自高高在上,简直不要脸到极致。
至于另一个时空的明清,那就更不用说了。作为安抚读书人的工具,孔家除了名头响亮之外,其余任何方面都漆黑如墨。勾结异族只是简单,哪怕往后灭国亡种,也从不见他们发出任何声音。
因此后世孔家成为人人喊打的角色,也便是理所当然了。
这种情况下,杨汕怎么会相信孔家的纯洁?如果说辽人痕迹不见和孔家有关的话,也就难怪杨汕寻觅不见了。
“大人怎可如此去想?堂堂孔圣人后裔,怎么会勾结异族贼寇?”朱武脸色漆黑,表现的十分愤怒。
“龙生九子,也有不同。何况所谓孔圣后裔,不过只是孔子同宗罢了。真要论血脉,他们身上怕是根本没有半点圣人血亲。”杨汕不屑的说着,这千年过去,哪怕圣人直系,这血脉也摊薄干净了。
“可即使如此,那也还是圣人后裔!他们怎么会,又怎么敢拿圣人的名声开玩笑?”朱武依旧不信。
哪怕他并非正统读书人,哪怕他身上根本就没有功名;可是涉及圣人,他也决计不允许看到圣人被侮辱。这也就是杨汕在他心中地位不错,否则换做其他人,朱武早就彻底发飙,打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