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彦达的寿宴,办的如火如荼。
不仅是青州,甚至就连周边州府也有官员,亲自前来给他祝寿。哪怕不能亲来,也有派亲信送来重礼。甚至就连当今官家,也派人送来一副官家亲手所画的寿龟图作为贺礼,也让慕容彦达这边的气氛变得更加火热。
同时在青州中上层的圈子里,知府家‘寿宴’的邀请函,也在悄然间被炒成了天价。
谁会放弃这次机会?这不是慕容知府一个人的宴会,这是至少百八十个大小官儿聚在一起的大日子。作为本地的士绅或者商户,如果能够跟其中那么一两个官儿打好关系,那好处都是不言而喻的。
所以这相比之下,区区一张邀请函能值几个钱?或者说相比官员们的友谊,银钱又值当个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来到青州城的人越发的多了。原本就挺热闹的青州府城,现在更是热火朝天。客栈几乎住满,商户们也是生意爆炸赚的肚儿圆;甚至就连街角巷尾的乞丐,讨到的铜板也比平日要多上几枚。同时这青州城里陌生人的影子也是越来越多,哪怕说这衙门里衙役以及捕头们的巡逻驱赶愈发频繁,也没能吓退那些陌生的人物,只是让他们越发藏匿的更深了一些。
而与此同时,王伦在衙门口也吃了毕门斋。
原本人迹罕至的衙门大堂边上,这会儿主动给慕容彦达送寿礼的人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队。七八个衙役在维持秩序,还有慕容府中管家一边笑着手下礼物,一边大声报唱礼物名称,唱的周围人一阵喧哗。
这送礼,也要讲究手段。大庭广众之下输给其他奸商,那岂不是失了脸面?
于是乎那脸上满是粉扑白的痩高富绅狠狠一咬牙,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号票砸在礼品堆中。
“阳谷县西门庆恭祝慕容相公大寿!除之前寿礼外,再添置银钱三万贯!只祝相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话一出,旁观者顿时哄闹起来。
实在是西门庆手笔太大,价值三万贯的号票再加上之前送上的万贯礼财,仅他一人就拿出了四五万贯的重礼!他这一举之下,便夺过了今日祝寿送礼之人的魁首,少不得名字会被慕容相公耳闻。甚至如果说这几天没有人还拿出这等大手笔的话,说不得这西门庆还能够得到慕容相公亲自接见呐。
所有人议论纷纷,话题中央的西门庆也是激动的满脸通红。
被这么多人赞叹议论,这是在阳谷县享受不到的荣光。因此西门庆对着四周抱拳转圈儿,脸上那是得意洋洋。
慕容府的管家自然伶俐,收了这么大一笔钱,哪有说还不准人家在门外炫耀的?他笑吟吟将号票放进怀里,这才对西门庆拱手道:“西门官人好大手笔,我替我家大人谢过西门官人了。敢问官人今日晚上可有空闲?我家大人今晚要招呼几个来自山东曲阜的客人,西门官人可有兴趣顺道拿碗酒吃?”
“有空!有空!自然是有空!”西门庆喜出望外,赶紧点头激动万分。
旁边有商人嫉妒的眼红,赶紧也掏出银票道:“我也多送礼!我多送五万贯,求管家给个机会!”
然而这话一出,那管家却是立刻变了脸色。他大手一挥,怒声道:“来人,把这满身铜臭的家伙给我叉出去!我家大人生辰,岂是尔等满身铜臭之人能够诽谤的?如此做派,莫不是个贪赃枉法之徒?快快来人,把这厮赶出去!”
说着不等这倒霉商人解释,两个身形魁梧的护院儿便走上前,一左一右拧起这人将他丢了出去。
这一幕被王伦看在眼里,不由羡慕的咽一口唾沫。
太赚钱了!太赚钱了!仅仅仅仅还只是这片刻时间,从那管家手里流过去的金银珠宝,就超过十万贯了吧?偏偏即使这样,那老管家还是一副不屑的表情,就仿佛收了你的礼物还是看得起你一样。而这还只是慕容知府的一个管家而已!哪怕收下了这么多的银钱,慕容知府也不曾露面。
跟这比起来,自己辛苦创建梁山,抢劫杀人,累的要死要活才辛苦赚得几百几千贯,实在不是一个档次。
大丈夫,当如是啊!
王伦如此想着,激动的身体也在哆嗦。
而老管家早就看到了在旁边站立半晌的王伦,见他独自一人又没带什么礼包,所以才不曾在意。然而这会儿看这厮好像羊癫疯发作一样乱七八糟的激动,老管家眉头一皱赶紧不留痕迹退后几步。
若非王伦一副读书人打扮,老管家早派人不客气的将他赶走。
即使如此,老管家也依然疏远的道:“这位先生可是有事?若是来给慕容相公祝寿,还请去里间喝口茶水如何?”
对读书人,老管家的态度好转许多。至少哪怕人家空手而来,他也不介意送杯茶水接个善缘。毕竟这读书人,做官是不分年纪的。万一要是其中一个将来中举做了官儿,那岂不也能成为老爷的人脉?至于说读书人送的礼……哎!不是书法就是字画,而且大多不值钱,也就不必期待了。
老管家的态度,让王伦受宠若惊,赶紧拱手道:“多谢老管儿,在下,哦本官,本官青州遂易县主薄王伦,还请老管家通报一声慕容知府,便说王伦有要事求见。事情严重,还请老管家通融则个。”
说着王伦从怀里取出那用红纸包好的青铜古器,就要送上寿礼。
然而老管家自从听王伦接受了他的主薄身份,这态度就迅速冷淡下来。大宋读书人值钱,那是因为万一科举成名便前途远大。而至于那些个科考成绩不好没有成名,又被分配当什么主薄,下县县令一类的,纵然在读书人中已经算是十万百万里挑一的人才,可却也已经耗尽潜力,不值得重视了。这种下层官员,一般情况下都是一辈子的低等官儿;在大宋多如牛毛,哪里值得在意?
于是老管家也不说请茶的话了,只冷哼一声道:“知府大人,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
“这……”
王伦左右看看心里一阵犹豫,实在是那等机密的事情,怎么能随随便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看王伦这样子,老管家态度更加冷淡了。
要知道慕容府上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更加受慕容彦达重视的内院管家。原本也该死心的,可谁想前几日那老狗却意外坠入冬天冰河里给冻死了!如此一来这内院管家的位置便空置了去,除了他这个外院管家之外还有谁能顶替?而到时候作为慕容知府的心腹,寻常小官小官你敢安小瞧我?
如此想着,老管家不耐烦的挥手道:“去休!去休!知府大人最近忙的很,没有时间管你们那些琐事!无论你有什么事,都等这生辰过了再说吧!而且你区区一个主薄,有事为何不找你家县令?”
越级上告乃是大忌,老管家看王伦越发不顺眼。
王伦被驱赶到一旁,顿时脸色灰败无奈。他没想到这慕容知府家的门槛居然这么高,他好歹也是官员而非吏员,居然会连慕容知府的面儿也没资格见到。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老管家高傲的架势怕已经不止七品了吧?说不得在他眼里,自己这个主薄的地位,还不如一个有钱富商呐!
王伦心情有些灰败,这会儿也不想着去想办法示警什么的了。还是赶紧想办法把寿礼送了,然后回去杨汕军躲着比较安全。无论这事情背后有什么阴谋,我一个小小主薄,都没兴趣参与咯!
王伦摇摇头就要转身,这时候旁边却传来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这位兄台还请留步!敢问兄台,当真是遂易县的主薄大人?哎呀!如此器宇轩昂,当然是不会错的。小可能和大人见面,实在三生有幸呐!不知大人可否赏脸,一起喝上一杯?大家交个朋友,也是小可的荣幸啊。”
王伦回头一看,却是刚才那个叫西门庆的年轻人。
这人头插艳丽大花,脸上用粉扑扑的苍白,却是一副自以为良好的模样。偏偏王伦也清楚,这等油头粉面的模样确实容易得到哪些无知蠢妇的青睐。若是再有些银钱,便更加能无往而不利。而且看这厮眉眼间的那一抹青色,王伦暗自撇嘴更是敢断定,这厮纵欲无度,绝对活不过三十岁!
“你是什么人,找本官有什么事?”冷淡的看着西门庆,王伦有些不耐烦。
“小可阳谷县西门庆,无名之人,大人自然没有听过。”西门庆嘻嘻笑着,对王伦拱手道:“不过小可有幸,曾经去东京城的时候,跟蔡相有过一面之缘。而后这两年来来玩玩的,倒也有两分情面。再算上今日有幸要同慕容知府吃酒,小可嘿嘿……如果大人有事,可需要小可代为转达?”
西门庆振振有词的说着,却是拥有一份让无数人目瞪口呆的身份。这厮交友打点的本领,确实不凡。甚至王伦不知道的是,西门庆和前科状元、现任两淮巡盐使蔡一权,山东巡按宋乔年等等都有交情。这厮虽然只是下贱商人,但是真抡起手段,一般人却也只能仰望,完全不是对手。
而这一次闲着也是闲着,西门庆找到了王伦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