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谦打算落草为寇?”
林冲有些不相信,就凭这厮官迷一般的模样,怎么看也不想是甘愿当贼寇的性格。因此骑马走在大军前面,林冲不屑的道:“这厮如果早有这种胆量,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一个依靠跟着衙内欺男霸女来升官的家伙,谁能相信他还有这种勇气和胆色?我敢说,他还是在忽悠!”
“忽悠什么?忽悠我们对他放弃警惕?”杨汕摇摇头,不屑的笑道:“说实话,这厮确实已经走到几乎绝境了。有时候想一想,我甚至都感觉看到他陆谦,就好像看到了我自己一样。身后没有任何支持,只能凭借一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做事。于是当有贵胄要取你而代之的时候,你几乎都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二哥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也沦落到和陆谦一样的地步?”
“吁……”
林冲忽然一拉马缰,而后瞪着杨汕道:“小弟,你在胡思乱想一些什么?大仗当前,你自己在这里动摇军心?”
“呵呵……也对!就当我胡思乱想吧!”杨汕揉揉眉头,笑起来。
事实上杨汕确实有些焦虑,因为前几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带给人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阵营、苟且、支援和排斥、孤立和前途未卜……所有的一切确实让人疲惫,因为想要坚持本心真的太难了。别的不提就好像杨汕刚才说的一样,那些勋戚贵胄,确实可以轻而易举摘走最后的果实。
封建社会就是这样!特别是在你没有背景的情况下。
如果杨汕愿意成为某些个大人物的手下,那么这种烦恼自然不翼而飞。但是杨汕宁可坚持本心,于是只能事事艰难。
杨汕心情不好,手下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情绪。一行人就这么沉默着出发,再一次去往那二龙山。
这次一路自然是顺风顺水,而杨汕糟糕的情绪,也在傍晚宿营的时候正式宣告截止。
在调解心里方面,杨汕做的勉强还算不错。
两千人的宿营以及晚饭安排自然繁琐又混乱。如果不是伍端随军出征,杨汕还真不知道会闹出多大乱子。
就比如上一次,杨汕是以多带了一倍后勤为代价,才保证士卒身怀信心跟他行动。
而这一次有伍端负责,自然就不需要继续这么复杂。他文人的身份天生就对所有丘八拥有绝对压力,至今为止杨汕也没有看到哪怕一个士卒敢在他的面前随意放肆。伍端说话,没人敢插嘴。
因此这一次将后勤交给伍端之后,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井井有条来形容。大约只过了一个时辰,伍端就擦着手来到杨汕面前。他身后跟着两个士卒,一人手里捧着一个大海碗,却是属于杨汕等人的饭食。
至于说为什么官员的饭食要放到最后,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无论从害怕被人一锅端,还是从投毒,饭食不公等等角度来说,将领的吃食当然和寻常士卒不一样。那些个与士卒同食的,总归是少例。
几个人边吃边说,当谈到杨汕的焦虑的时候,伍端笑了起来。
“大人,不要把事情想的太过夸张。我大宋确实有这等那等的规矩、结党不假,但是也做不到您想象中的那种程度。大宋无论做什么都是要讲规矩的,哪怕只是这最基础的党争,也有它限定的范围。”伍端笑着说着,又不讲仪态的扒一口饭道:“且不说欧阳修那等相公,只说武人,这么些年被逼死的,也仅有一个狄青罢了。所以大人尽可以放宽心了去,实在不必太过焦躁。”
杨汕点点头,算是把伍端的话听进心里。
而后对伍端,杨汕当真是充满了感激。这人无论在政事还是琐事上,都是一把好手。自从试用期结束之后,他和苏明泽配合起来,给杨汕可是帮了无数的忙。哪怕说一声只亏二位,也理所应当。
而且伍端这么一说,杨汕也就明白了。那些个所谓将门党争,其实都只能在阴私里进行。
他们同样不敢把事情闹大,不敢堂而皇之的把杨汕怎么样。
至于往后私下里的手段,那无非就是见招拆招罢了。谁的本事强,谁的能耐高,谁就能站在制高点俯视对方。
“弱者抱团,强者独善其身;伍大人,我这么理解没问题吧?”
杨汕一番话说的伍端只能苦笑,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世间上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
项羽也是强者,可最后的结果还不是众叛亲离输了个一干二净?
当然这种事,伍端是不会明说的。
……
第二天晌午的时候,二千人的大军再一次来到了二龙山下。
这一次的兵马气势自然和上次不同,然而二龙山一方的兵马势力,也不能和前一次同日而语。相比邓龙,宋江更加能够称呼一声人才。如今二龙山人才济济兵马无数,即使杨汕再怎么不喜欢宋江,也不得不称呼一声了得。
只看山上将旗矗立,以陆丙、花荣还有邹润邹渊叔侄为首的一干好汉高坐关隘,当真气势不凡。在他们的簇拥下,站在中间的宋江分明一副五短身材,居然也莫名凭生出了几分英雄气概。
只是这般模样在杨汕眼里,就觉得更加可恶了。
两军交战,按照惯例是要事先叫阵的。
杨汕这边往日最喜欢叫阵的杨再兴不在,张三也去了斥候营,因此居然少了这么一个出风头的角色。
而后杨汕作为主将不能出场太早,林冲性格沉稳也做不出那等嚣张姿态。于是乎到了最后,这边能够出场的居然只剩下焦挺一个人。好在焦挺也不是那种胆怯性格,推说无用之后也站了出来。
身穿铠甲披红巾,往日流落江湖不被人瞧得起的焦挺,如今也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
当年的没面目,如今已经成为大将军了!
独自驱马来到阵前,焦挺昂首挺胸大吼道:“呔!朝廷大军除恶,你们这些贼寇,还不快快开门投降!”
“混账!你以为你是谁啊,居然敢在爷爷们面前嚣张!”
“狗官,快来送死!”
一群贼寇顿时破口大骂,几个性格暴烈的,更是二话不说就要打开关隘大门闯出来。若不是被邹润邹渊叔侄阻止,恐怕这一开始就要被官军找到机会。见关隘上众人不动,杨汕不由叹了口气。
“宋江果然不是邓龙,这厮更加狡猾。”杨汕回头看一眼林冲,轻声道:“二哥,不行就靠你闯关了。”
“放心交给我!区区关隘,看我轻松破它!”
林冲用自信的语气说着,又扭头安慰杨汕道:“小弟你放心,区区贼寇还不至于让我林冲为难。就算这货贼人把二龙山三道关隘变成五道,也不过只让我多出两分力气罢了。真要算起来,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是我林冲的一合之敌!所以……安心看着吧!这剿灭二龙山的功劳,二哥帮你拿了!”
说着林冲驱马上前,一挥手将他手下兵马也一齐带出。只看近千步卒并排缓缓向前,脚步声顿时震耳欲聋。
这般壮观模样,让关隘上的好汉贼寇们一时失声。除了几个老人,他们何尝见过这种战阵场景?
来自山东几个山头的好汉们目光开始四处游弋,而神行太保戴宗以及小李广花荣,则露出颓然神色。
随后鼓声响起,一千官军在林冲的带领下开始朝关隘发动进攻。
这般木架结构的关隘,也不需要什么飞石重垒;再加上环境限制,因此只能通过拼命的方式去冲击。所幸杨汕这一路上有命令辅兵准备十辆木制冲车,山高坡陡不好用,这第一道关隘却正好合适。
在冲车的掩护下,大队人马迅速来到关隘下方。任凭关隘上箭雨如蝗,士卒们也不曾有一丝退却。
这种不怕死的模样让上面贼寇大吃一惊,以至于手中动作也慢了两分。再等他们想起来要阻止冲车破坏关隘的时候,士卒们已经冲到了关隘下方。而后劈砍的劈砍,撞击的撞击,顿时那高耸关隘摇摇欲坠。
“怎么能这般快?这些官兵,难道就不怕死么?”宋江脸色难看的叫着,已经站立不稳只能扶住木头柱子。
旁边吴用同样脸色苍白,他一个书生何曾当真见过这等场面?
见宋江惊恐,吴用也连忙捂着帽子大声道:“三郎,咱们先退后!退出去,留空间再做处理!这道关隘,就让花荣率领弓箭手边打边撤就是!实在不行一把火烧了,也能阻止官军一段时间。”
“但是这还没动手就放过第一道关卡,是不是太涨官军士气了?”宋江有些不甘心。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分明是自己这边的好汉们看起来更加威武雄壮,但是打起战阵就这样不堪一击呢?
这一个个技艺非凡的好汉,在军伍面前居然这般无济于事。
宋江还想犹豫,然而当看到那木制的关隘大门被冲车硬生生撞破,而后等待许久的林冲率领手下将士打马而入,这之后宋江终于胆寒了。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就连吴用也被他抛到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