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集的日子不单单是市面上买卖多了,来往各色人众多了,赌场同样迎来火爆场景——押单双大小,赌牌九,掷骰子,玩麻将,打纸牌,只要能赌的,放马进场,总有人相陪。
赌徒嘛,输了要翻本,赢了,恨不能把桌上的钱全部赢走。
火爆场景一方面是年关到了,收到账,结到账的逐渐增多,大家都有些钱。另一方面,乡下赌徒的踊跃参与。年终了,趁赶集的日子,谁都想来一把大的,平时小打小闹,一年到头可能还赶不上这年边一场的输赢。此外,还有一些以游荡赌场为生的准赌徒,捡个漏,以小博大,万一不小心捞上一把,一年的工钱就轻松到手。
即便手头不方便,能坐到桌边的人至少有把握在未来几天里把钱拿到手,边上放贷的人不虞借贷人还不了钱,不担心放贷会拖成烂帐。只要有人喊要钱,立马有人拉开钱袋,要多少有多少,赢了,立马回本收利,一成利就到手了。输了,再借,直到估算这人的还款能力差不多了,立马派人跟定借贷人,催促回去拿钱还贷,同样有一成的收益,甚或三天结一息,利上滚利,借贷人不急火上心才怪。
陆奉明接受江信北的建议,把当时收押在保安大队的十多个难民收编到保安大队名下,却从原保安大队里的几个亲信除名,放到陆奉明的赌场看护赌场。十多个难民,走投无路,得陆安兴收留,感恩戴德,执行陆安兴的命令并不比原有的亲信差,甚至因为本身毫无背景。没有亲人家小牵挂,更容易被陆安兴所掌控。
陆奉明给赌场换了个名字,叫“魔方金利来”。
上桌的钱必须换成筹码。也不给赌徒借贷。作为赌场方,陆奉明禁止员工以赌场的名义参赌。输赢自负。个人行为则不在此例。不过,对于前来参赌的客人,‘魔方金利来’依据筹码输赢累计额度,输数达到一定量,会给输家返还不同比例的本钱,多的可达到一百大洋,而‘魔方金利来’的员工不享受这个待遇。
赌场不参与赌注,仅提供荷官。桌面输赢与赌场无关,‘魔方金利来’的盈利来源主要是抽水子,按人头每人抽一赢局的一成作水子钱。作为赌场的主持者,不当庄家,可视桌面的情形,开水子局,赢家走,输家留。一场赌局开三个水子局,其他的水子基本都是小儿科。
陆奉明这样的经营理念,保证自己稳赚不赔。表面看。仅仅是给众赌徒提供一个博弈的平台,非常公平,也非常人性。不会有人输到走出赌场而身上没有钱。
这可以把‘魔方金利来’完全摘除在赌博是非之外,倒不是陆奉明怕麻烦,而是避免有些赌徒输红眼,装疯卖傻,甚至走极端,闹得满城风雨。
但赌场要长期生意兴隆,离不开赌徒口袋里常有干货,那就得赌徒们能弄到钱。所以,背地里。陆奉明和石峰这样的高利贷团伙私下有协定,‘魔方金利来’参与分红。不参与放贷,赌徒与高利贷的银钱来往不通过筹码置换。赌桌上。发话就是钱,有纠纷到场外去解决。陆奉明可以提供一些帮助,但不能在赌场内生是非。
当然,如果是纸牌,麻将之类的输赢有限,陆奉明不介意以个人名义借些小钱给人,场子里总是有人,给赌场冲冲人气也相当重要。
赌场后面有保安大队撑着,底牌硬扎,不怕人闹场,安全。赌场规矩没有任何强人所难的东西,就算借高利贷,那也与‘魔方金利来’没有关系,也就是说,到‘魔方金利来’赌,不会出现一场赌博就倾家荡产的现象。就算出现也与‘魔方金利来’无关,因此,‘魔方金利来’成为一个最公正的主持人,客源不断,陆奉明,坐着收钱,财源滚滚。
赌场里的放贷人需要赌场的准入,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在内面放贷,石峰被江信北敲诈了二十大洋而被陆奉明准予入场‘魔方金利来’很划算。如果不是这件事情,石峰很难和陆奉明勾搭上。也因为石峰搭上了陆奉明这条线,在他自己的小团伙里变得一言九鼎,在同行里声名鹊起,有闲钱想放印子钱的找他。
赵子昂急冲冲地跑进‘魔方金利来’迎面碰上李世荣。
陆安兴被陆奉明说得心动,收编了十多个难民进保安大队。这是个善举,县里不好多说什么,但不经县里批准,保安队擅自增加人手,肯定要个说法,陆安兴为了在说法上讲的过去,给县里一个交代,也好开口要粮饷,从保安大队清退几个人,李世荣,王国忠,何晓栋等几个便被安排到‘魔方金利来’当打手。
李世荣原本是陆安兴身边最信任的人,在保安大队虽然得陆安兴看重,好处不少,但升职空间太小,好处更是比不上赌场,这种安排自然一千个一万个愿意,而且这样还比在保安大队更得陆安兴信任。
李世荣带赵子昂到陆奉明房间,肃立一旁,听候差遣。
既然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与人和善,和气生财,街头打架而且还是和会道门打架更加不应该是赌场该做的事情,至少不能在明面上和秦六爷的人起冲突,但赵子昂的事情又不得不帮忙。陆奉明略一沉吟,便吩咐李世荣先出去叫石峰前来。再去通知何晓栋去保安大队叫人。这种事情,先有石峰他们出面,再有保安大队出面,里子面子都有了,不论黑道白道,不论从哪方面讲都立于不败之地,不会给父亲惹麻烦。
救援刘玉坤来不及,江信北顾不上掌握分寸,本能地用上暗劲,把手中的木棍掷出,木棍撞向那挥刀之人的肩甲,一撞之下。那人锁骨应声而断,一条手臂抬不起来,砍刀脱手。
刘玉坤本能地举臂挡刀。砍刀惯性仍然在刘玉坤手背上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
为了给刘玉坤解围,江信北手中没有武器。又来不及回防,躲过脚下的棍棒,闪过两人的夹击,却再也没能躲过背上重重的一棍。
江信北斜插一步,借力卸力,转身移到刘玉坤身边。见刘玉坤脱离刀口的危险,没什么大碍,江信北凶性大发。捡起地上的砍刀,不退反进,疯狂地杀向八人。
街道路面不宽,人多其实发挥不出人多的优势,但人少也发挥不了人少的灵活性。磕飞两人手中的木棍,江信北面对的是仍然有五人组成的人墙枪阵。顾及刘玉坤和欧全海不再被人偷袭,逼退对面七人结阵自保,江信北迅速后退几步,示意刘玉坤和欧全海捡起地上的木棍,三人也结成阵势。江信北持刀瞪视。刘玉坤和欧全海持棍警戒。
赶集日人多,见如此凶险的街头砍杀,慌乱逃避。丢落的一地的各种物品。人没事就好,些许财物,虽然心疼,但这个时候也只有自认倒霉。
人都有看热闹的秉性。
街道狭窄,害怕打架双方会伤到自己,不能站在街边围观,但不妨碍众人堵住街道两头,做远远的看客,不时还能和人议论几句。
先前江信北三人还被八人围住殴打。少有还手余地,众人只当这三个小子恐怕不死也只剩半条命。没想到局面会起戏剧性的变化,江信北挨了一棍。反而像打了鸡血似的,反守为攻,硬生生地扳回劣势。
刘玉坤和欧全海早已忘记了刚开始的害怕。到这个份上,害怕有害无益。只要稍稍流露胆怯,立马提不起劲应付对方的攻击。逃,就更加不用想,人生地不熟,逃不掉的。边上有那么多人,只要被人稍稍阻挡,那个惨字,不言自明。
如何解套,江信北脑子急转着,冷静,要冷静。
这正像山中打猎,和狼对峙,要万分冷静,千万不能露出胆怯,哪怕不做任何防备,哪怕躺倒地上假睡,都不能逃跑,否则只会让自己成为狼的口中美食。
得想法子摸清对方的路数,江信北示意刘玉坤和欧全海慢慢向街边的屋墙移动。只要依靠墙边,坚持一会,或许赵子昂的救兵就到了。
恰在此时,江信北后方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人们慌不留神地让开一条道,从中杀出十来个人。
身后的惊呼声,对面七人忽然发起攻击,江信北顾不得多想,头不回,叫道:“快,退到墙边。”
对面八人,一人锁骨断裂,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七人发动攻击,阵型顿时稀薄,有两人成了突出部位。
江信北此时没有任何怜香惜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想法,只想着怎样才能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让对方投鼠忌器。
后退中的江信北突然发力,提刀向前朝提棍冲来的两人砍去。前面之人挥棍横扫,江信北撩刀沿棍削向那人手指,那人赶忙丢掉木棍。江信北顺势将刀抡起,反手劈下,那人本能地学着刘玉坤抬手抵挡。
一条手臂齐前臂而断,掉落在地上,断口鲜血狂喷而出。
江信北一进一退,迅速退到墙边,和刘玉坤欧全海成三角之势,江信北提刀在前,虎视眈眈,刘玉坤和欧全海持棍分守两侧,也是目不转睛,盯着来人。
半响,那人可能才感受到疼痛,嚎叫之声撕心裂肺,后面几人到底给惊住了。
众人没想到会有如此凶悍之人,在十多人前后夹击之下,居然没露出一点惊慌神色,反而激发了他骨子里的凶性。
江信北三人守势已成。
虽然对上将近二十人的围攻,压力很大,却主要是心理上的压力。三人所占空间相对很小,十多人围攻,真正够得上力的不超过四人。
给断臂之人止住血,五六个不信邪的提刀向前,其他人为其掠阵,其实也是心里发虚,不敢放手一搏。
无法善了,只有让对手胆寒,江信北不管自身安危,正面对敌,最多三个,一手的进攻路数。刘玉坤欧全海知道,只有江信北击退前面敌人,坚持到赵子昂搬来救兵,三人才有保住性命的可能,江信北一经进攻,两人完全放弃自身防守,全力护卫江信北。
其实也不需要刘玉坤和欧全海顾及自身的防护,因为江信北不敢让对方各个击破,三人占据范围就只那么大,只须动几步,任何一面都可成为江信北的正面进攻。而对方终究顾忌江信北拼命招数,不敢放肆欺进,仅做佯动试探。
几个回合,那六人放弃进攻,十多人围着江信北三人,还不敢离得太近。
事实印证了,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前后半个多时辰,打打停停,停停打打,南河街头的这场厮杀早已传遍南河各个角落。
那凶悍的小子是谁,是一些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