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商要说简单也简单,离不开信息和交通两个要素,西林壁恰恰最缺这两样。
偏僻山村,交通阻塞,信息自然不灵通,能赚钱的门路,等村里知道,早就黄花菜都凉了。消息闭塞,加以交通不便,加上患得患失的心理作祟,也就局限了人们的商业意识。
江信北开始做的时候,不少人就存心看笑话。如果山货这么好做,山里人早发财了,哪里轮到他江信北来做?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当人们都这么想的时候,第一敢吃螃蟹的人,加上一些运气成分,必然就获得无限的机会。
不过,多数人也乐见其成,自己没那个胆量,或者说没那个本事,江信北开通了这条财路,不管怎么,平时找些小钱,方便多了,不像以前那样,文钱憋死英雄汉。
有活钱来路,人的心思跟着活泛起来。江信北能做,别人自然能做,小打小闹,挑着担子,来回上百里路,到城里零售,很不划算。批量贩运却遇到麻烦,首先是城里的行会那关就过不了。用现在的话来说,没有行会的准许,那就是无证经营,是非法的。不用官府出面,街面上的会道门就会有人出来,货物没收了是小事,运气不好,难说还会带着一身伤回来。
而且,没有行会的准许,属于黑货,店家也不敢随便是货就收,被会道门知道了,铁定吃不完兜着走。
如果把商会,行会,和会道门与当今社会做一个比较,商会相当于工商发证。行会相当于工商下的科股室,会道门和城管类似,那是要收取保护费的。
商会很多事情需要借助会道门的势力维持市面秩序,这些无关政府机构,政府的税务说得过去就成。
罗定宽便因为这样。憋气之极。或许,石新牧也是了解这些后,没有任何动作。
江信北其实对这些也是一知半解,好就好在,从一开始就有赵元茂的关照,把他的贩运挂靠在“八珍荟萃”旗下。免去了许多麻烦。这几个月进进出出,江信北在南河城里也认识了几个人,特别是陆奉明,无形当中又减少一些麻烦,多了一些便利。
抱着江玉致到石莺家要路过石力勤家。江信北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偏偏紧张什么碰到什么,石代娥正坐在门前,吴永平叽叽咯咯地搬运石子玩耍。
江信北只能硬着头皮,目不斜视,巴望石代娥专注吴永平身上,没有注意到自己。
其实从江信北转过屋角,江玉致咯咯地笑声早就吸引了石代娥的注意力。现在,凡是与江家相关的声音。石代娥都特别敏感,却只能在心里叹气,造化弄人。只怨自己的命。
江信北感觉到石代娥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不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四目相对,江信北招呼道:“代娥姐回来了。”
石代娥:“信北,到嫂子家呀,只怕现在她家没人在家。不如在我家坐坐,等等。他们也就回来了。”
江信北:“我去看看再说。”
石代娥嗯的一声,没再说什么。
江玉致“阿婆。阿婆”地连叫几声,没人回应。石莺家果真没人在家,江信北只好带着江玉致回转。
江玉致见不到外婆,见吴永平一个人玩石子,便扭动着,闹着要江信北放下和弟弟一起玩。
石代娥伸手去接江玉致,江玉致便朝石代娥扑去,江信北只好放手。
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江信忠和石代娥的事情,过了一个多月,表面冲突是没有来,暗地的闲话恐怕只多不少。
“你二哥还好吧?”
“你还好吧?”
俩人几乎同时想打破尴尬,又几乎同时出口。
这气氛有点**,好像江信北和石代娥有什么似的,江信北有些气恼,后悔带江玉致来。
石代娥笑笑,道:“好,有什么不好呢,现在就很好。”
江信北合上双手,食指并拢,沿着鼻梁上至印堂,来回搓动,然后抡着眼眶。
石尚乐和石力勤前屋后屋,两人一起回家,听到江信北和石代娥的说话声,石力勤还在生闷气,又不好发作,转身就走,不想这个时候回家。
石尚乐一把拉住石力勤,道:“这是你家,你还怕了他?走,我陪你去,欺负人不是这么欺负的。”
江信北:“代娥姐,有什么话,尽管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石力勤接过话,道:“你家的人以后少在我家面前晃悠就算帮忙了。”
石代娥:“力勤,你说什么呢,信北又没得罪过你。”
石力勤:“江信忠过几天就要接亲了,江信北这个时候来,不是显摆是什么,让人好看么?”
江信北也觉得这个时候在石力勤家呆下去,不能不让人家这样想,站起来,道:“尚乐,新牧在家吗,我有点事情想找他。”
石尚乐昨天和石新牧一起去找江信北,知道一点,不想这个时候得罪江信北,本来拉石力勤回来,也有趁机和江信北套上交情的想法,江信北由此一问,正是求之不得。
石尚乐带着抱着江玉致的江信北走了,石代娥埋怨道:“力勤,你那火爆脾气能不能改一改,小时候,你和信北也是玩得蛮好的,你看信北这段时间做的事情,你就不能学学?”
石代娥不提这个还好,一提,石力勤火气上窜,道:“姐,我不爱听这个,要不是江家,你能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石代娥神情一暗,低声道:“这不管江家的事,是我自找的……”
说着,石代娥声音有些发颤,石力勤有些不忍,努努嘴,没有再出声,坐在江信北做过的凳子上,心气难平。
俩姐弟好一阵沉默。
石代娥:“力勤,你也快要成亲,总得找个来钱的门道,日子才好过些,我正打算问问信北,看他是不是要人做事。你能跟他做事,总好过,只见工夫不见工钱的瞎忙乎……”
石力勤:“我的事情,你别插手,想要我跟他做事?哼,……”
石代娥长叹一声,没有再说。这事恐怕也只有慢慢来,家里人一起劝劝,或许弟弟气消了,心里的疙瘩也就解开。只是,那时候,再跟江信北说这事,还有用没有。
鸭嘴弯鼓楼,到了旁晚,几乎是男人的世界,老老少少随意海侃,不时会有爽朗的笑声。
江信北进寨子时候刻意避开,没想到还是要跟着石尚乐来这里找石新牧。
石新牧有点小心思。昨天到江家没有见着江信北,大大舒了口气。今天是江信北找上门来,众目睽睽之下,是江信北有求于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满足,心态竟然大不相同,笑笑地领着江信北和石尚乐回家。
石万达家是一个天井四合院子。
两边长,有七间正屋,两头仅仅两间,四面合围,形成一个天井。天井下的地面,全是大块的规则青石板铺成。
二楼走廊相连,朝向天井。楼上只有几间毡房,多数是空的,平时红白喜事都可以把桌席开在楼上。
堂屋及其左右各一间归石万达老两口居住,其他分给三个儿子。
木屋有点历史了,立柱嘿呦,板壁斑驳。
因为是天井屋,堂屋有些发暗,江信北总感觉到有些阴森森的,幸好,天井的亮光折射,堂屋大门前还是一片亮堂。
江玉致可能有些害怕,仅仅地勒住江信北的脖子,从堂屋侧门进灶屋,石万达坐在边上吧嗒吧嗒地抽着长袋烟,那烟管三尺有余,是用老竹鞭精制而成,被手摩挲的光滑透亮。
灶火闪烁,烟嘴的红光一闪一闪。
随着石万达的吧嗒声,不时从嘴里散出若有若无的烟气,从鼻孔呼出细长匀称的烟棍,消失在灶火闪烁中。
“公,奶。”随着江信北和石尚乐石新牧的招呼声,老婆子道:“咦,是信北吧,快坐,快坐,从没来过我家吧。”
江信北抱着江玉致,坐下,道:“奶,说哪里的话,要来也快,我不是来了吗。”
众人围着灶坑坐着,老婆子手不停做事,嘴巴也没停地唠唠叨叨,问江信北这样那样。弄得石万达想插话都没机会。
碗洗好了,水烧开了,饭噶好了,切菜的手终于空下来,扒弄一下柴火,老婆子道:“信北,从没来过,今晚就在奶这里吃晚饭再走。”
江信北客气两句,老太婆走出灶屋,石万达道:“信北,别客气了,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说说。你爹都说,你家的一些事情要问你,呵呵,有出息呀。”
石万达说得很随意,带有些开玩笑的意味。石新牧和石尚乐自进屋就插不上嘴,此时却没有想说话的心思。
一个是村里长老,在村里,在寨子说话响当当的,对江信北这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像一个长老对年轻后生子说话的那种居高临下的样子。在村子里,身份地位完全不对等,说话的语气却看似对等,这不能不让石新牧收起原本的不怎么靠谱的小心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