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赞，水儿哪不欣喜，只挺着并不壮硕的胸膛，俨然一副与有荣焉之感。
瞧他这般，王土旺微微颔首，当即低头翻开族谱。
连翻了十几页，王土旺终是在族谱中寻到了自己的名儿；
也不避讳，土哥当即唤人取来狼毫，只一笔，便给那‘土’戴了顶帽子，王土旺转眼成了王王旺。
原封不动将族谱还到水儿手上，土哥咧嘴一笑，心满意足。
此番便是这理国粪坑炸了，屎尿粒儿也溅不到自个身上，甚好！甚好！
了了桩心事，王土旺虎颜大悦，道：
“此番将族谱送回便是，至于那姓云的...”
“大伯放心哩，俺就是手脚皆断，便是爬也要把那云氏打听出来！”
“嗨！”王土旺老脸一板。
“这孩子说甚不吉利的话呢！你既唤某一身大伯，莫说糟了灾，便是受了丁点委屈，也一定来东路院寻你爹爹与你出气。
你爹爹若不在，直来寻某，某若不在，便寻咱魑魇军的伯父，自有人替你出头，可不敢叫自家孩子遭了鸟气！”
他忽悠起人来也不赖，这话说的直叫水儿眼眶都湿了少许，归属感油然而生。
“大伯，爹爹，您们就瞧好了吧！”
撂下这句话，这厮头也不回，只蹬蹬跑远了。
瞧着他远去背影，瘦猴忽凑到近前，直大咧问；
“哥哥，所言当真？咱真护持着他？”
“废屁，某虽无那一诺千金的能耐，好歹也是一个唾沫一个钉，这小子解某心忧，只若不做那丧尽天良之事，便是护持又能如何。”
言罢，直拿手扇风，骂着天热便离了这抄手游廊。
金乌西落，日落夜升。
转眼功夫，天便黑了下来。
这出征之事十之八九，王土旺也不闲着，只唤起白日里没法子训练的魑魇老卒，开始夜训。
魑魇军本就极擅夜袭，初捡起夜战，也就不适应了那么个把时辰，待皎月高高升起，一伙子老卒俨然练得有模有样。
魑魇军百十号人大晚上不睡觉起来健身，虽夜战无声，但毕竟是天子脚下，终是惊动了宫中。
随后，一道带着怒火的口谕从内廷火速送出，待到了理国东路院，值班太监学着乾元帝的口气，直把王土旺骂了个狗血淋头。
也就这厮在乾元帝心里是个混不吝，又极善对付寡妇，若换做他人，怕是早被禁军围了拿下了。
被带着起床气的脏话狠狠骂了通，又被责令只准白日操练，土哥这才目送值班太监离了理国公府。
对此，王土旺也无甚法子，只无力挥手叫众将回去酣睡。
可尚未睡到翌日卯时，他又将将士们唤醒，嚷嚷着开始训练。
这魑魇军老卒惯是能折腾的，也无人叫唤，拎着兵器就练，这一练，便到了晌午。
抄手游廊上，秦煜疴身着浅鹅黄仕女长裙，静静站在王土旺身侧，目光灼灼盯着校场内汗如雨下的士卒。
“久闻魑魇骁勇，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
一侧，王土旺漫不经心瞥了眼登门入室似是归自个家的女子，不屑撇嘴。
“这不算甚，白日里的魑魇也就一般！
况魑魇精锐尽在涿州，此番若是得令扫寇山东，汝倒是能瞧见完整的魑魇伥鬼。”
“哦~”
秦煜疴哪不知这些，只一声轻吟，藏在薄面纱后头的嘴角微微翘起。
“那英娘倒是拭目以待了！
只王将军，汝前夜之言，英娘有一事不明，请将军解惑。”
“直言便是！”
“若三衙枢密院兵权尽归尚书省兵部，王将军又如何保证吾等不被官家鸟尽弓藏呢？”
“呵，你这女娃娃倒有见识！
韩相退下来是必然的，他年数大了，又不讨官家欢心，能在汝秦氏帮护下平稳退下已是大善。
至于你秦氏，秦小娘子当真不晓？”
“当真不晓。”秦煜疴浅浅点头，一双杏眸儿只直直盯着前方操练士卒。
见她这般说，王土旺却不准备正面答她，只自顾道：
“秦氏，要说某最瞧得上的，当属汝那兄弟秦煜疴！
某也算九边老卒，见过将士没一百也有七八十，真论排兵布阵，能与汝兄比肩者，真真不多。”
一旁，听着这厮当着自个的面夸自个，纵是秦煜疴这般当惯了将军，喜怒不行于色的家伙也绷不住了，嫣红顺着修长脖颈一路上扬，直爬到了晶莹剔透的耳垂间。
然稍站她前方的王土旺并未察觉，犹自说自话道：
“某瞧着挺威风的，实是内里也就那样，某自家人知自家事；
若是带头冲锋，不是某吹，这天下，莫说与某比肩者，便是能望见某项背的，都寻不出一二。
然某的上限也就一军二军，五千人便顶了天去。
如若万众呢？十万众呢？二十万众呢？某是真的指挥调度不来。
你个小娘子莫要小瞧了军阵里面的门道，这里有大学问，而某观汝那兄长，调兵遣将，独成一派，内里精妙的紧！
定州一役，放之某心里，首功实归他！
三千人守定州破城，器械匮乏，兵卒捉襟见肘，主将更是怂憨，便是这般他还顶住了三万辽军恁长时日，其中厉害之处可见一般。
也就是他生作男儿身，若是娘们，某便是抢，也把他抢回家攮了，一辈子替某统军！”
他本就粗鄙，话说的更是直白，直叫身后秦煜疴洁白面颊红的似是要滴血一般，一双杏眸却亮的厉害。
“那...那...便如将军假设，吾兄身为女儿身，那秦氏如何？”
“甚秦氏如何？”王土旺扭头疑惑道：
被他盯着，秦煜疴登时羞得后退一步，直垂下面儿，支吾答道：
“秦氏到底...到底是名门，便是英娘，想要嫁人也绝...绝不能做那妾的。”
“嗨！”王土旺登时咧嘴一笑，一声怪叫；
“你那兄长倒是个嘴上没把门的，某有家妻一事都说了与你听了？”
“吾...吾...吾对军中事好奇，自缠着兄长问的多了些，将军莫要打岔，只答英娘问题。”
这倒是把王土旺问住了。
他自是不在乎甚礼教的，只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了不得撂挑子落草。
那厮云封隽与他也搭，妖女一个，充个压寨夫人无甚问题。
只那世家子，惯是吃不苦落不下面的，怎可能与他一道落草，故口嗨完了，真遇着事儿，也解决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