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六,未时,真定府北城大营。
中帐附近的小营帐里,王土旺兀自躺在临时支的架子床上,鼾声阵阵,睡得正香。
却听帐外一阵哄闹,怒气冲冲的铁牛掀起帐帘,领着鼻青脸肿的瘦猴闯进帐内。
“哥哥,醒醒!哥哥,醒醒!”
一阵呼喊,脑浆子差点没被摇匀乎的王土旺缓缓睁开惺忪虎眸,迷迷糊糊伸手、推开头盔上铁护目,瞧向来人。
“铁牛啊...怎滴了?”
“哥哥,瘦猴被揍了!”
“哈?怎好好的就被揍了!”
一声惊呼,王土旺唰的坐起身,身上甲片划拉作响。
一旁,瘦猴捂着肿如鸡蛋的眼泡,满是委屈的嚷了起来。
“哥哥,你唤俺去打探消息,俺四处溜达,行至北门,瞧见一群人挤做一圈观望;
俺好奇,就挤进人群瞧了瞧,谁知里面是两方兵痞子打架!
打架也就算了,俺左右不过是个凑热闹的;
谁知那些个打架的兵痞端是不讲理,瞅俺套着兵皮,竟把俺也揪进去一顿好打!
哥哥!你可得替俺出头啊!”
说着说着,瘦猴竟掩着面儿,流下猫尿,俨然委屈到了极点。
见他这等委屈,王土旺心中腾的火起,套着百斤步人甲,如铁塔般猛地起身。
“好些个腌臜打脊泼才,竟敢如此欺辱某弟,铁牛!”
“俺在!”同样气的两眼喷火一声大喝。
“给某卸甲,某今儿非好好收拾收拾这群王八犊子!”
王土旺平日里护甲等闲不离身,今儿动了怒,要动手打人,自不能再披甲。
军中有军中的潜规则,寻常打架,只要人数不众,没动器械,那督军卫自不会上纲上线,而盔甲,亦属器械。
待卸了步人甲,怒气冲冲的王土旺由着瘦猴领路,直奔真定府北门杀去。
待到了北门,斗殴还在继续,瞧这架势,怕是两边打出了真火,双方参加斗殴人数越来越多。
见状,王土旺强势出手,蛮横分开周遭人群,出现在斗殴现场周围。
“瘦猴,哪个腌臜种子动手打你的!”
闻言,立在王土旺身侧的瘦猴,一扫此前萎靡,挺着腰杆,胆气直冲天际。
“哥哥,那鳖孙扯得我,还有那三赤着膀子的鳖孙!”
瘦猴借着虎威,龇牙咧嘴的指着场中挥舞拳头的几人叫骂;
他这番嚣张动作,自瞒不过斗殴之人,只瞧几人抽空对视一眼,竟默契避开互抡老拳的对手,齐齐脱了斗殴,随后聚了过来。
“哈!这小狗攮的又来了!许是一顿打没吃爽!”
“那就再揍一顿,好叫这小狗攮的以后见着爷爷们都躲着走!”
这群瘪三话还没说完,却见面沉如水的王土旺捏着拳头快步上前,这三四人也不惧,只冷笑阴笑着围了上来。
他们本是抗线枪卒,惯有把子蛮力,之间配合更是默契。
然而他们遇到了王土旺,这个一点儿道理都不讲的泼皮。
话不投机半句多,直接开打。
面对迎面而来的老拳,王土旺躲都不躲,只拿着脑门重重撞向拳头。
他这等捅破天的力气,莫说拳头了,便是一个头槌,等闲人都接不住,
却听‘咔吧’一声脆响,挥拳打向王土旺的兵痞径直托着无力垂下的小臂,撕心裂肺的吼叫起来。
瞅着同伴被伤了,余下三人瞬间大怒,齐齐冲了上来,手拿把攥,扯住王土旺衣物。
这寻常打架,素爱撕扒衣服,左右牵制,让人有力使不上。
被拿住左右手,三人中的一人借着同伴身躯挡住周遭视线,粗壮的手指只取王土旺眼珠。
配合的很好,但对他没用;
两手用力一抽,拿住他左右的兵痞顿感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两人用力绞住王土旺手臂的四只手臂大臂处,竟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这大臂关节,就这么硬生生的被拽脱臼了。
紧接着,王土旺一步上前,赶在面前瘪三手指插到自己眼睛之前,瞬间矮身,对着他手指又是一计头槌。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这瘪三捂着破碎骨茬子插破皮肤的手指,满地打滚嘶嚎。
不消眨眼功夫,围殴四人齐齐倒地,或捂手、捂小臂、捂肩头痛呼。
再看周围,互抡老拳的两方不知何时已停手,一双双招子齐齐看着王土旺。
面对这番目光,王土旺丝毫不惧,只鼻孔朝天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些人。
“怎的?尔等直娘贼也想上来试试?”
“兀那兄弟,怎不积点口德!”军中自有莽汉,岂会轻易被吓退。
闹事兵痞中,一国字脸壮汉皱着眉头越众而出。
“尔等狗东西互相攀咬的时候,怎没想着莫把老子兄弟牵扯进去。”
“嗬!你这厮好不讲道理,又不是俺们这边打的你兄弟!”
“老子不管,你们这群狗攮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他妈过来给某兄弟鞠躬赔礼,否则休怪某直叫尔等皮开肉绽、手折腿裂!”
这下子,可惹了众怒,两方七口八舌,各种叫骂不绝于耳。
王土旺自冷笑,捏起双拳。
“记好了!爷爷诨号王土旺!今儿自有一双精拳头相送!”
言罢,欺身而上,身后铁牛同样怒吼,大步跟进。
铁牛本就天生神力,而王土旺更不能以闲常眼光看待,他这一冲,只如猛虎下山,纵收着九成力,端是没一人能在他手上撑过半招的。
不到半刻功夫,地上已然躺满了身板直抽抽,陷入黑甜梦乡的人儿。
王土旺这厮下手极黑,专挑下巴打,一拳一个,笔直倒地,腿直抽抽。
后人说起这王土旺初次军中展露头角时,哪个不竖起拇指赞一声;
——泼皮无赖儿,为弟逞凶威;先废一二指,后残三四臂。扭头兀叫骂,再激众人火;捏拳合身上,直叫好梦乡。莫问拳出处,满级街斗术;莫问拳何往,治病好心肠。
横批:送乃归西!
却说这王土旺这厮手拿把攥,轻而易举收拾了二三十号军中壮汉,心满意足正欲离去,却见人群中二三身披玄青色官皮的兵卒挤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嗯?诸位也欲出头?!”
王土旺一声冷哼,大刀眉竖起,携凶威,直叫周遭人齐齐后退一步。
“非也非也!”
为首一官身连忙赔笑,连连摆手。
“这位兄弟,容咱介绍,咱叫泊寒,乃真定府北大营督军卫一小旗官,今儿瞧见兄弟伸手不凡,实在喜欢的紧,故斗胆上前,敢问兄弟是哪一部人马,可否有兴趣调到咱督军卫。”